（中国好人网左浩仁配图）

枪口距离特警李建华的心脏只有不到30公分。此刻，一名“6·16专案”持枪犯罪嫌疑人正被李建华和队友压在马路上，枪口斜指着李建华。最坏的结果李建华想好了，他会用身体挡住枪口，保护身后的群众。

这是去年6月20日18时许四川省德阳市的街头。成都市公安局特警支队黑豹突击队副大队长李建华和7名特警队员在当天中午12时许到达现场。

从警8年多来，李建华面对过很多子弹和刀锋。就在当日傍晚，他们来到女毒贩所处的民宅，他目睹她打出三发子弹。

“这是比较棘手的案子。”李建华说。吸毒、持枪、劫持人质，最可怕的是，人质数量多达8个，其中有60多岁的老人，也有两岁多的小孩。

他与很多吸毒者对峙过，他们常疯狂到眼中只有毒品。其中有人劫持自己的妻子，有人枪杀了怀着孕的小姨子。而这名毒贩虽是女性，可“从小就很男性化”，曾是投掷方面的运动员。在本次行动的3天前，她还曾因携带大量毒品担心败露，在高速收费站疯狂向设卡民警射击。

现场有无限的不确定性。情报说女毒贩是短发，但李建华见到的是光头。房里还有别人吗？李建华第一时间想到。

初次对峙很短暂。她劫持了一名女人质，逼着李建华等不得不暂时退出房间。

短短几分钟后，隔壁突然有一名女性哭着跑出来。

“你能想象到她（女毒贩）从11楼毫无防护的阳台爬到隔壁去吗？”李建华形容。他感到，这名女毒贩有着“极度的疯狂和极度的冷静”。

女毒贩要求特警退出居民楼，并为她准备逃跑车辆。李建华安排了三路人马蹲守不同位置。可女毒贩非常狡猾，当她从电梯口出现时，8名人质被她用绳子绑成一圈。她在圆圈中间，手拿灭火器边走边喷，还将一块地毯盖在了自己和人质头上。

特警只能随毒贩一起移动。他们距离毒贩始终不超过10米，在楼门到汽车约150米的距离中必须结束战斗。意外再次出现，抱着两岁婴儿的人质找机会跑掉了。李建华心中一紧。更惊险的情况发生在几秒后，德阳当地的一名特警突然冲向毒贩试图扯下地毯。这名特警在快速移动时险些滑倒！

李建华对这一切事先毫不知情。由于事发紧急，他们与德阳当地特警没来得及配备统一的对讲设备。李建华担心毒贩会直接开枪。人质和街上的百姓都将陷入巨大危险。

万幸的是，这名特警成功扯下地毯，毒贩随之愣了一秒。

李建华迅速抓住这一秒的机会，指挥队友冲上去。队员默契配合各控制一人，李建华负责控制毒贩。

他紧盯着毒贩正疯狂试图击发的手。李建华握住枪管，凭借长期训练养成的对枪械的熟悉，将枪支套筒向后推，不顾自己的手有被废掉的后果，用左手无名指第一个指节卡在了扳机上方附近的抛弹口，将可能击发的子弹卡在套筒内。

他并非有勇无谋。他不是“扑向枪口”，也不是“视死如归”，而是凭靠防弹衣。他预估，就算首发子弹打折了肋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不愿意说自己在拿生命去换取人质安全，只把那种情绪解释为人皆有之的恻隐之心。2013年成都天府广场发生劫持案时，李建华宁愿犯罪嫌疑人的刀朝向他而不是人质。他告诉记者，当任务来临，黑豹突击队的所有人都在抢着上任务，抢做主攻手。

他们都是把生命端在手上“走钢索”的人。他们能做的，就是每次“走钢索”时尽可能地稳。他们每个月只有4天休息时间。不出任务时永远在训练。他们背在身上的防弹衣和各种装备重量约有50多斤，时刻摆放在驻地的走廊里待命。看枪战片时，别人看的是刺激，他们看的是其中的战术。他们早已养成遇事不害怕的心理素质，尽管他们仍会“后怕”。

他今年30岁，体力、耐力、经验、技能都是最好的时候。他成绩突出：累计亲自处置各类配侦任务220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60余人，解救人质13人，缴获枪支70支，子弹320发，毒品若干，在多次任务中表现突出。先后参加过青海玉树抗震救灾、都江堰泥石流救援、蒲江抗洪抢险、“4·20”雅安地震救灾，在处置“8·11”杀人劫持案、“3·21”天府广场劫持案、“3·13”特大制枪案、“7·30”持枪拒捕等暴力案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获得二等功两次，三等功4次，嘉奖14次。今年，他还被公安部授予“我心中的警察英雄”荣誉称号。

那双手举起过奖杯。在抓捕女毒贩的现场，也曾带着血，更激动地把刚夺下的枪举向空中。

“那时候真的是荣誉感！”李建华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更合适。他没想炫耀什么，抢下枪意味着安全。

疼痛感瞬间袭来。他才发现，手指的骨头露了出来。随后，他得知该犯罪嫌疑人有艾滋病。

当天19时，一切结束。李建华将当天的全部录像看了一遍。他没有再想艾滋病的事，而是想了一晚上这次任务有没有更优解。

很多人问过他：“你害怕吗？”

他一直记得老队长跟他说过的话：“如果你知道自己要做泥鳅，就不要怕被泥巴糊住了眼睛。”

最终，他并未感染疾病。他将继续行走于不确定中，为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关乎生命的荣誉感而战。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