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6-09-20 16:35 |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2016-08-29 06版 | 查看:1044次
新华社记者廖翊
见到李保国妻子郭素萍,是7月中旬,在邢台市内丘县岗底村,他们的“第二故乡”。她正好回来查看果树。那天下着小雨,村里很热闹。
“老乡过九龙圣母庙会呢,要不是下雨,早上8点就开始唱戏了。”郭素萍说。这段时间是雨季,苹果生长的重要季节,她和李保国往年这个时候都来岗底,记不清和老乡赶过多少回庙会了。
这次,少了李保国。他走了刚过百日。
“看上他,就图他人好”
郭素萍是河北农业大学研究员,58岁的她步态轻盈,气质端庄。同学文章回忆,郭素萍当年在大学时外形出众,排球打得好。
“我和李保国1977年一起考入河北林业专科学校,同班,同年出生。看上他,就图他人好,实在,做事认真。”
她把李保国带回河北赤城老家,在县里工作的舅舅和李保国聊过后说:这人不错,有水平。婚姻大事就这样定了。
郭素萍说,李保国小时候吃过不少苦,5岁那年没了母亲。但他与后母相处得很好,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非亲生母子。对后母所生弟弟妹妹爱护有加,从小带着弟弟妹妹上学,初中上学时他会先把全家的饭做好。
李保国父亲病故后,他一如既往赡养后母,父亲在世时给两位老人多少钱,一分钱不少给。当老大做得好,兄弟姐妹都听他的,家庭非常和睦。
“前几年,他得心脏病,爬楼困难,我在保定买了个电梯房。他那两个在北京搞装修的弟弟,立马放下北京的生意跑回来,不让我们操半点心,把房子全给弄妥了,给钱说啥也不要。亲兄弟也不一定能做到。”
“性格太倔,40年没变”
“他这个人性格太倔,认准的事情,会一直干到底,任何人说了没用。认识他到现在快40年了,一点没变。”
就拿苹果套袋来说,李保国会一个个盯着,一个个环节盯着。“他说,对农民就是要做到年年讲,月月讲,不厌其烦地讲,直到讲到他会、接受了为止。”
“但在科研上,他特别能接受新事物,爱琢磨,种植技术年年变,随时更新。”
身体出了几次大状况后,去医院检查,是心梗,医生叫他住院、卧床休息,他急了:“闹的时候没事,一到医院就成病人了,能有啥事?”谁都劝不了。
“他就是不听话,要是当初做了心脏搭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走了。”郭素萍很是无奈。
“去海南开会,一散会,连夜往回赶,哪儿都不去玩,去的时候就把车子停在正定机场呢。去日本做访问学者,我去看他,他成天带着我钻果园,和在这里一样,离富士山那么近,都没去过……他就不舍得自己那点时间。”
“他没要专职司机,因为谁都受不了这样跑。前些年自己考了个驾照。他是把车当作拖拉机开,什么路都敢跑,越野车的底盘磕破多少呀。”
“他的幸福指数很高”
郭素萍平静地说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李保国对吃没要求,对穿没要求,从不逛商场,衣服从里到外都是郭素萍给买。两年前,郭素萍莫名其妙地接到他发来的“生日快乐”短信,原来,他把阴历记成阳历了。
他对钱不感兴趣,觉得自己每月八九千元钱工资花不完,“不就吃药花点钱吗?平时去山里,人家还管饭呢。”
他把发明的山地节水灌溉专利,免费送给唐山一位企业家。人家春节时捎了些螃蟹和虾,他很开心:这我收下了。
他的任何东西,包括课件什么的,谁都可以拷走,他觉得人人知道才好呢,“他同行里没有冤家,都是朋友”。
他不求名,有时听说新闻单位来记者了,他赶紧开车撤了。
“他就愿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要求很低,他的幸福指数很高。”郭素萍说。
“儿子是放养大的”
谈到儿子,郭素萍很内疚,觉得“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他们在前南峪搞小流域治理工程时,儿子带在身边,村里条件差,没上过幼儿园。儿子读高中时,两口子在岗底村搞研发,只有把儿子转学到当地县中。
“我们儿子是放养大的,自理能力强,小学就会做饭。他其实很聪明,初二时,保定八中选两个学生参加数学竞赛,就有他。男孩贪玩,没人管,成绩就下来了……”
李保国夫妇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儿子读的只是成人教育脱产班。工作后,自考了本科。
“他关心学生比儿子多。刚刚有笔记本电脑的时候,他买了一个,只给他的研究生用,不让儿子用。写论文得刻光盘,他又买了个刻录机,绝对不让儿子碰。”“在日本做访问学者时,他给岗底村技术员办签证让人家去学习,也没想到让儿子过去看看。”
“儿子大了,慢慢理解他了。”郭素萍表示。
“他从心里热爱党,热爱祖国”
“他觉得自己学了这个,就要为农民做事,改变农村面貌。”郭素萍说,“有人发牢骚,但他很知足,觉得咱们国家正一天天强大起来,主流是好的。”
“每年个人年终总结,他必定会写完全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他不当领导,也不是行政干部,但是,他每年都这样写。他从心里热爱党,热爱祖国,觉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的今天。”
郭素萍认为,这与李保国的家庭及教育有关,李保国的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是二等残疾军人,十分正直。前南峪对李保国的一生影响很大,“抗大在前南峪的那段历史,对他是一种激励”。
“我们有成就感”
说起前南峪,郭素萍很有感情,尽管当时非常艰苦。
“吃饭只有一小碟咸菜,都是粗粮,冬天就喝点豆沫粥就干粮。村里娶媳妇办好事什么的,叫我去帮厨,做豆腐粉条白菜时,我会在锅底放一点点油,把酱炒一下,有了香味,他们都说我做得好吃。”
“只要下雨,特别是下暴雨,无论夏天冬天、白天黑夜,我们赶紧往外跑,用自制雨量计取水量,看泥沙含量。雨越大,越要拼命跑,因为暴雨下得快收得快,一会儿就没了……”
郭素萍手指修长,但关节明显比一般人大,“到了冬天就疼”。
她和李保国常回前南峪,看到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村里都有了很好的幼儿园,农民的孩子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我们有成就感。”
李保国去世后,郭素萍严重失眠,眼压升高。但她和李保国团队成员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奔走于李保国生前的帮扶点、科研基地,继续对果农的培训。
“能干多少是多少,我们随叫随到。”郭素萍说。
新华社北京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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