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面前的抉择

武警江西省总队吉安市支队政治委员 李三生

　　各位领导、同志们：

　　我叫李三生，现任武警江西总队吉安市支队政治委员。

　　两个多月前，如果有人问我，军人在忠孝之间该如何做出抉择？我没有太多的体会。通过一个多月的抗冰雪战斗，经历了与父亲的生离死别后，我对"忠孝"的理解是：作为一名军人，从穿上军装那天起，就不仅仅是父母的儿子，更是人民的儿子。

　　今年元月底，因雨雪冰冻灾害，京广线全线中断，京九线超负荷运转，赣粤高速全线封闭，路经吉安的105国道成了连接南北的主动脉。由于吉安市内的三座大桥桥面结冰，使105国道拥堵车辆长达五十多公里，数以万计的群众被困在冰天雪地。为清除桥面冰雪，确保道路畅通,我和支队长带领官兵连续奋战了5天5夜。

　　2月2号，我们再次受命奔赴赣江大桥，执行除冰任务。这时的大桥已被冻成了"溜冰场"，一锹下去，震得双臂发麻，也只能砸出一个个小白点，破冰任务非常艰巨。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手机响了，是弟弟从老家打来的。他哭着对我说："哥，爸爸从楼上摔下来了，头上破了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你快回来吧--"。

　　我大脑"嗡"地一声,一下懵了。父亲83岁了，又患有高血压，这一摔怕是凶多吉少。我不敢往下想，心里七上八下，握锹的手再也使不上劲。

　　这时，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看着在大桥上奋勇争先、浑身湿透的战友，我镇定下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投入到除冰的战斗中。

　　下午三点，一名战士跑来向我报告，受堵客车里有个老大爷生病了。我赶紧跑过去，看到大爷痛苦的表情，我问了一下情况，马上叫来车子，立即把老人送往附近医院救治，并塞给司机几百块钱作医药费。旅客中一位老大娘说："这个当兵的真好，肯定是个大孝子。"听到这话，我想起了生死未卜的父亲，连忙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没人接，我又打了三遍才接通，只听见电话那边哭声、叫喊声乱成一团，弟弟只哭不说话，我说，"你怎么了？说话呀！说话呀！"他哽咽着说："爸爸--走--了，他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他想见上你最后一面啊，你怎么不回来！……"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腿一软坐在了雪地上，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就在10天前，父亲还在电话里责怪我8年没有回家过年，我答应今年一定争取回去。谁料到他老人家这么快就走了？我恨不得立即丢下铁锹，一步跨进家门。然而，灾区就是战场，作为军人，这种时候，我不能走啊！

　　经过官兵们十几个小时的艰苦奋战，105国道终于提前开通了。我来不及洗把脸换件衣服，心急火燎地就向家里赶去。2月3号凌晨，我赶回了200多公里外的老家。

　　冲进家门，我扑倒在父亲身上，摸着父亲冰冷的脸，冰冷的身体，放声痛哭："爸--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一起过年吗？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我发现父亲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嘴还微微张着，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心里特别难过。我用颤抖的手，轻轻地帮他合上。在兄妹6人中，我与父亲感情最深。小时候，冬天父亲抱着我的脚睡，生怕我冻着；夏天父亲帮我打扇子，我睡着了他才睡。父亲的爱，说也说不完。而我这个当儿子的，却连父亲最后一个愿望都没能满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按照老家的风俗，我们三兄弟为父亲洗脸、擦身子，穿上寿衣，忙完这些，已是凌晨三点。

　　这时，支队长打来电话安慰我。我问起他吉安的灾情，他告诉我，全市灾情又加重了，有2300多个村庄停电。尤其是井冈山，已经停电五天了。市委、市政府指示要全力抢修电路，确保春节前通电，让井冈山的人民看上春节晚会。支队200多名新兵明天都要出动，上井冈山抢险。

　　接了这个电话，让我的思想打起架来。

　　部队救灾任务重，井冈山山高路险，森林茂密，危险系数大，而新兵年龄又小，来部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实在放心不下。一边是父亲的后事，一边是救灾的重任，我十分矛盾。说句心里话，我真想留在家里。但身为军人，在忠与孝难以两全时，我别无选择，必须回到部队！

　　得到家人的理解和同意后，临行前，我在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头："爸--，儿子对不住您，等我完成任务后再来送您吧！"

　　八百里井冈山，以革命摇篮和风景秀美闻名天下。暴雪过后，竹林倒地，树木折断，电线垂落，铁塔被毁。一万多居民处在寒冷、缺水，断粮的紧急关头。我们的任务是及时将电力设施运送到目的地。搬运途中要经过5处悬崖峭壁，为了部队的安全，我扛着切割机走在最前头。我说，"走山路我有经验，我先上"。走了大约一公里，突然，我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身子一下失去平衡，急忙伸手去抓树藤，庆幸的是人没有滚下山崖，却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造成左臂错位，中指和无名指鲜血直流。军医为我进行了简单处理，我带着部队继续向山顶前进。经过7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战，我们凭着200多双手，把10多吨电力物资一步一挪地搬到了海拔1400多米的山顶，为井冈山提前恢复通电赢得了时间。

　　我原来以为，三、五天就能完成抗灾任务，家里人也选好了父亲下葬的日子，给亲戚朋友都打了招呼，就等我回去。没想到灾情接二连三，抗冰保电的形势仍然十分严峻。2月10号，胡主席向全军和武警部队发出号令：全军部队要继续支持受灾地区搞好恢复重建，为夺取抗灾救灾全面胜利做出更大贡献。江西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在2月20号前实现主要电网通电。

　　作为拥有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爱民模范中队"荣誉称号的部队，我身为一名主官，在这场攻坚战中，必须要上一线、打头阵，怎么可以离开战场呢？

　　主意拿定，我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就打电话请求哥哥："爸爸的后事尽快办，不要等我了"。但哥哥怎么也不同意。他说："爸爸最看重的就是你，我们一定要等你回来"。

　　2月12号，我带领部队奔赴永丰县，义无返顾地投入"永藤线"电网抢修战斗中。

　　为使部队保持昂扬的斗志，我们组织开展了"立功创模"、"火线入团入党"的活动，并给每位战士家中寄慰问信。新战士好几天没与家人联系了，我拿出手机让大家都报个平安。官兵们鼓足干劲，喊着"做井冈卫士，当抗灾尖兵"、"前方灯不亮，决不下战场"的口号，经过3个昼夜连续奋战，把600多吨供电设备搬运到位，永藤线电网的抢修初战告捷。

　　这期间，每当歇下来喘口气时，想到这么寒冷的天，父亲去世已半个月了，还没能入土为安，我很难受，很内疚。

　　2月16号，武警江西总队总队长和政委来到永丰县电网抢修现场。两位首长见到我有点意外，他们严肃地说："三生，你怎么还没回去？军人也是有情有义的啊！今天晚上，你必须回去，早一天把父亲的后事给办了！"他们代表官兵送了花圈、挽联，吉安市委、市政府也以不同方式表示慰问。当天夜里，我带着战友和老区人民的深情厚意，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2月18号，父亲正式下葬了。我跪在父亲坟前，给父亲点上三支烟，想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对我和兄弟姐妹的养育之恩，我泪流满面，"爸--灾区的路通了，灯亮了，我回来送你了！您老安息吧！"

　　军人也是人，也要对父母尽孝，但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就要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谢谢大家。

　　（责任编辑：曾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