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前言：7月1日，省委书记张宝顺专程赶赴忻州，看望慰问在援川建房一线殉职的戎金亮的家人。张宝顺书记深情地说，戎金亮是山西人民的好儿子，为广大党员树立了学习的榜样。此前的6月25日，在都江堰市援建过渡安置房的戎金亮，因劳累过度突发脑溢血而辞世。

在戎金亮遗像前,妻儿们心情沉重

　　建设局招募赴川志愿者，他报名了

　　戎金亮的遗像摆在家中一间没有窗玻璃的空房子里,供桌上清香缭绕,摆着几样供品。6月30日中午,妻子徐美英与大儿子戎斌刚刚捧着这个家男主人的骨灰从四川回来。

　　院内有七八间房,高低不等,砖色参差,前后错落。这是夫妻俩结婚25年来置办的不动产。“不值钱!两间房子一个月只能租150元钱。”这贫寒小院的宁静在6月25日凌晨被打破了。

　　凌晨1点多,家中电话突然响起,骤然被惊醒,徐美英吓得心怦怦直跳,接起了直到现在也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金亮病了?”

　　“啥病?”

　　“脑袋上的病,挺严重的。正往医院赶,到了再告诉你。”

　　然而,徐美英再也没等到电话。打过去,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听。

　　“我急得抓心挠肝的,咋也盼不到天明。”徐美英收拾了两件衣物,决定立即奔四川,“我得去那里照顾他呀。”丈夫身体一向好得很,一年到头连感冒也不得,徐美英对丈夫“严重病情”的认定是“需要住院”。

　　然而,徐美英无法独自出行——家里没钱,她甚至拿不出钱买一张去太原的汽车票。6月8日,丈夫前往四川时,家里有400多元钱,徐美英给他带了400元。“他当时想再给家留点,我说你出门在外,不容易,我在家怎么也好说呢。”清晨5点,徐美英找到妹妹家,由妹夫陪同赶到太原。妹夫买好到成都的飞机票,当晚,二人坐上前往成都的飞机。

　　一下飞机,忻州援建指挥部来车,接他们回驻地。路上,大家含蓄地给徐美英打着预防针:你要挺住,要接受事实。“那时我就有预感了,知道金亮肯定不在了。可我一个字也不敢问。”回到驻地躺在床上,她还在安慰自己,可能还在抢救,也许明天就缓过来了。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医院一看,丈夫已经躺在水晶棺里了。

　　扑上前,细端详!

　　丈夫的左眼还半睁着,嘴也张着。“我不来,他哪能安心地走!?”徐美英轻轻给丈夫合上眼,闭上嘴。“我当时咋也哭不出来,我就是不相信他离开我了。”出门给丈夫买了身新衣服。从里到外,徐美英一件件地给丈夫穿戴……

　　戎金亮报名当志愿者的态度坚决,妻子根本没法阻拦。6月6日晚,他听村里人说的,建设局在招募志愿者去四川盖过渡房。晚饭后,他出去很长时间才回家。一进门就说要去四川。“这么远去干吗?”“全国人民都在救灾呢,咱还是个共产党员,早就该去了!”戎金亮不是在与妻子商量,而是通知她,他已经报名了。

　　他是苦出身，就知道埋头干活儿

　　在四川,徐美英特意前往都江堰丈夫生前工作的崇义镇。在这里,她听到了丈夫在援建工地上的一些事。

　　在四川,北方人最难熬的是酷热、潮湿与蚊子三道关。每个人被咬得伤痕累累,遍身红肿。大家一边干一边骂老天爷,骂蚊子。可戎金亮总是一言不发地干活。他眼中总有干不完的活,而且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乡亲们告诉徐美英,每天工地上没人时,金亮就到了,先开始干;别人吃饭时,总得喊他好几遍。

　　戎金亮干活,总爱跟吃饭挤时间。有一次,他和大伙正在为房顶上阴角,中午时分,送饭车等在下面,正在架上的戎金亮就和大家商量:“要不,咱今天晚点吃,把活抓紧干完算了。”看着他的那执著劲儿,大伙跟着他把手里的活结束后才下来吃饭。出事前一天中午12点多,大家蹲在树阴下吃饭,金亮独自顶着毒日头在工地上和灰。大家直着脖子喊他,他说,灰先和好了,吃完饭的人直接上手干,不耽误时间。

　　6月24日戎金亮倒下的当天,正是水泥封边,活动房工程最关键的时候。就是这一天,戎金亮主动请缨,一个人干了七八个人的封边和灰任务,一直干到晚上九点钟。“与金亮同去的村里人告诉我,他平常收工后,总要给年纪比他大的人倒洗脚水,那天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不一会儿突然起来,双手按着太阳穴,喊头疼,紧接着吐了一地。”戎金亮被援建指挥部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被诊断为脑出血。25日6时40分,经过4个小时手术,戎金亮生命还是没能留住,永远地离去了。而他才年仅44岁。

　　徐美英向记者打开了话匣子。

　　戎金亮刚出生就被抱养,养母得了痨病,养父身有残疾,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四五岁时,他就开始干家务活。8岁那年,养母开始常年住院,他独自一人忙前忙后伺候。1983年,　戎金亮成家后,依旧贫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知道我们那时有多穷吗?”徐美英刚怀上孩子时,　戎金亮每天在市里打零工,工作时间总在十二三个小时以上。“虽然劳累,日子过得苦,可我们两人很乐观,就是为这个家在奔忙。”戎金亮与妻子扫马路、收废纸,开小卖铺。1998年,夫妻俩借了一万多元钱买了辆农用车,开始跑运输。戎金亮本想扭转一家人的命运,却又不计报酬地为全村人帮忙。

　　村里有个年已七旬的五保户段二,家里没有劳力。前年收秋时,他割下谷子没法运回家,找到戎金亮帮忙拉谷子。五六里地,戎金亮拉了两趟,还帮着装卸。忙活完,段二要给钱,戎金亮坚决不收:“自家的车,跑跑没什么,乡里乡亲的,不能啥也拿钱说话。”

　　在村里,戎金亮是大家公认的热心人,实诚得很。“他勤快、肯干,走到哪里都有朋友,人们都愿跟他相处。”说戎金亮把自家的车变成村里的半个公用车,一点不过分。有一年收玉米时,徐美英与妹妹在地里整整干了一天,傍晚时分,她们将一亩五分地里的玉米全部放倒,单等戎金亮开车拉回家。这时,村民王跟仙找到戎金亮,请他开车帮忙拉玉米。金亮二话没说,开上车就走,让妻子在地里等着。这一等不要紧,姐妹俩一直等到半夜12点,戎金亮才开车赶来。“我和妹妹一边看着他装车,一边在旁边埋怨他,他就一句话:咱自己的车,想啥时拉都行,不能让人家等着吧。”

　　戎金亮这种半公益的干法,让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拮据。2005年,徐美英发现,家里的“饥荒”比买车前更多了,足足3.2万元。生活实在难以为继的他们不得不卖了车,开了个小饭馆。饭馆专为进不起大饭店的人准备大碗面、小菜。夫妻俩诚信经营,利润微薄,很快赢得了大批顾客。生意做了三年,总算把家中全部外债还清了!“今年过年,我特别高兴,这是我跟了老戎25年来,第一个没有外债的春节。”夫妻俩商议,今年再做些买卖,多挣些钱,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

　　好几个村的乡亲们自发捐钱

　　“我们到达崇义镇界牌村时,被一场意外的捐赠吸引了。”谈到现场目睹的一切,《成都商报》社会新闻部记者简强难掩心中的感动。

　　2008年6月28日,简强正在界牌村一带采访,忽然发现村民们正陆续涌到一处临时安置点,纷纷向设在院子中央的募捐处捐款。简强来到院中办公桌前,只见上面放着几张信纸,密密麻麻地记满了一个个名字和数字。信纸下面,是一叠厚厚的现金,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不等。“老乡,你们在干什么?”简强走上前去,向村民们打听。

　　界牌村十二组的村民组长卢兴海红着眼睛解释,“你不知道啊?一位山西的援建志愿者牺牲了,村民们正在自发捐款呢。”

　　卢兴海正说话,一位50多岁的男子走过来,默默地放下10元钱。“好人,山西好人呀。给我们建好了房子,好人却牺牲了。我们心里很不安,只能力所能及地拿出点钱来,算对好人的感激,对他家人的安慰。”男子说。旁边的村民纷纷补充:“如果有钱,我们愿意多捐一些。这些钱,好多人是从每天10元的受灾补助中挤出来的。”

　　界牌村虽然不是这次大地震的震中,但损失也很严重,村中一半房屋受损。随后的采访中,简强了解到,这位男子捐出来的,正是刚刚从工作人员手中领到的救灾补助款。

　　忻州市援川建房前线指挥部所在的飞桥村村民在捐款,戎金亮生前所在的桂桥村建设现场的人们在捐款,位于都江堰市徐渡镇的殡仪馆内,前来向戎金亮做最后告别的群众也在捐款……短短两天多时间,刚刚从地震伤痛中走出来的人们,已经先后向戎金亮的家人捐了10万余元。

　　愿悲痛化作永远的力量

　　6月28日傍晚,崇义镇传来消息,戎金亮的遗体告别仪式定于29日上午10点在都江堰市殡仪馆举行。附近村民们得知消息,自发租来中巴,准备赶往现场悼念。

　　29日上午10点,殡仪馆内外,前来悼念的300多名群众有序地排成队伍。镇上的工作人员端来已经封存好的募捐箱,源源不断赶来的村民看到箱子,又纷纷围上来,要求再次捐款。

　　忻州市副市长王学英赶来了,都江堰市的领导们也赶来了。现场,戎金亮22岁的儿子戎斌面对家乡的父母官,一再提出,他希望留下来,继续父亲没有完成的事业。听着孩子诚挚的话语,忻州市、都江堰市的领导们无不感动,但考虑到戎金亮的后事还没有处理完,而且崇义的安置房建设也已近尾声,大家建议他先回山西。

　　遗体告别仪式即将结束,低回的哀乐声中,崇义镇镇长杨波含着泪水将钱一一从捐款箱取出来,郑重地交到了戎金亮的妻子徐美英手中:“这是我们崇义人民的一点心意,您收好。”

　　杨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徐美英已经哽咽着推开了他的手,说:“这10万元,我不能要。我拿了这些钱,丈夫在九泉之下也会怪罪我的。就麻烦您,把这些钱分发给灾区的民众吧,他们比我更需要救助。”徐美英朴实的话语,令现场的群众落下泪来。

　　几分钟后,杨波再次拿着钱返回来:“大家说,这个钱,灾区人不能留。”一番推托,徐美英没有办法,提议把这10万余元建立一个特别基金,捐献给灾区的贫困学生们。

　　戎金亮牺牲了,但他的精神感召着每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一位在当地服役的我省大同市青年知道情况后,赶了数十里的路,送来了100元慰问金,“愿他的家人节哀,愿四川的兄弟们早日走出灾难”。

　　6月30日上午11时,徐美英和儿子乘坐飞机返回山西途中,机上的乘务员知情后,一次次通过广播向戎金亮的家人送上祝福和敬意。一位同机的乘客在现场几次捐款被徐美英婉言谢绝后,临下飞机悄悄将1000元钱留给乘务员,托她转交给徐。“丈夫牺牲了,他是为尽一个普通国民的责任牺牲的。比起地震灾区人们的苦难,我们家的不幸算不了什么。因而,杨波把凝聚着灾区民众心意的10万元钱送到我手中时,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只希望,灾区的人们能够早日过上幸福的生活,希望用他们捐出来的这些钱,为灾区的重建再做一些事。”7月1日,已经返回到忻州市忻府区家中的徐美英对记者说。(本报记者 任俊兵 康景琳)

（责任编辑：卢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