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高速公路。侧滑大客车眼看撞向自己，向后退一步可以求生，向前进一步可以救战友……生死瞬间，37岁的交警周再明的选择没有丝毫犹豫。2月6日晚7时30分，推开战友桑宏伟的他被大客车撞倒在工作岗位上，头部受到重创的他生命终止在了这个时刻。这是周再明从警18年来第三次遭遇车祸，一次被公交车卷进车轮下，一次被车撞飞，两次大难不死却还是没能躲过第三次。车祸发生一小时前，周再明用手机发出了自己最后一条微信朋友圈记录：大年初六，根据日照天气预报，泊里大雪，事故多发，从九点上路处置，连续工作16个半小时，到次日凌晨一点半回到中队，高速封了，警察也疯了。 
　　处警路上出意外 
　　2月6日（农历正月初七）晚上，持续了一天一夜的中雪使沈海高速公路异常湿滑。当晚7时12分，已经连续坚守泊里收费站两天一夜同三高速公路大队五中队指导员周再明再次接到大队值班室的电话：沈海高速公路日照方向696公里处发生三车相撞的交通事故。 
　　接到指令后，周再明立即与同事桑宏伟驾驶警车鲁B8022赶往交通事故现场。当两人行至沈海高速公路白马河大桥路段时，遇到两辆外地面包车刚刚发生追尾事故，驾驶员正站在应急车道内向他们招手求助，周再明和桑宏伟立即下车进行处理事故。 
　　"按我们高速交警的行话，这属于路上捡了个事故，由于没有涉及人员伤亡，民警原本可以快速地记录材料，然后继续前往下一个事故现场。"昨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同三高速大队政治协理员王坤介绍说，没有想到，就这短短的5分钟，意外却发生了。 
　　生死瞬间推开战友 
　　由于事故并不严重，双方驾驶员已自行将车移到了应急车道上。周再明和桑宏伟是老搭档了，他们和往常一样，周再明负责查看现场及疏导交通，桑宏伟找来双方驾驶员记录现场材料。就在此时，一辆大型客车沿沈海高速公路日照方向驶来，驾驶员看到前方的交通事故后立即采取了紧急制动，负责观察路况的周再明发现大客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发生横向侧滑，向他们呼啸着撞来，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瞬间，周再明一边大喊"闪开！"用力地将距他一步开外的桑宏伟推向路边，而他却被失控的车辆撞飞。 
　　"当时，我就听到指导员喊了一声 ‘闪开’，感觉他使劲推了我一把，然后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躺在高速路边护栏处了。指导员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我想爬起来去查看他的伤势，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昨日，因腰椎骨折仍在海慈医院住院治疗的桑宏伟回忆了事发时的场景，他连忙让一旁的驾驶员打120报警，却被告知因高速上积雪严重，120急救车无法驶上高速，只能在泊里收费站等待。 
　　百次呼喊喊不回战友 
　　无奈之下，桑宏伟让一旁的驾驶员帮忙将自己抬上处警车的驾驶室，驾驶员又将满脸是血的周再明抬上车。"我当时以为指导员撞晕了，就让帮忙的驾驶员跟在车上。我和驾驶员一直喊着指导员的名字，希望把他叫醒，可一直开出去十三四公里，到了泊里收费站，指导员却没有开过口。"到了泊里收费站，在此等候的120急救车连忙将伤势严重的周再明送往黄岛区人民医院。 
　　这时，已经浑身虚脱的桑宏伟才联系了中队的同事，又将自己送往医院。等来到医院救治时，桑宏伟开口第一句就问医生，"刚才在我前面120送来的同事现在怎么样了？"医生轻轻地说了句"不在了"。"我真的不敢相信，和我天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的兄弟就这么走了，要不是他推我那一把，很有可能现在躺在那里的就不是他了。"桑宏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双眼始终盯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流下来。 
　　白马河桥上的事发现场还残留着黑褐色的血迹，桑宏伟腰椎第二节、第三节横突骨折，仍需要住院做进一步治疗。而周再明因头部受到重创壮烈牺牲，将鲜血和生命融入了他日夜奋战的沈海高速公路。 
　　最后36小时冒风雪处理20多起事故 
　　一名普通的公安民警为了完成任务、保护战友，在生死瞬间做出了令人无比钦佩的选择。昨日，记者采访了多名周再明的同事，试图还原出周再明牺牲前的36小时。同三高速公路大队五中队于去年12月进驻至距市区140多公里的泊里收费站。根据工作安排，2014年春节期间，周再明共计坚守岗位近四昼夜。 
　　上班路上聊起妻子 
　　2月5日（正月初六）早晨7点30分，桑宏伟驾车从家里出发，来到杭州花园小区楼下接上了指导员周再明，开往位于泊里收费站的同三高速大队五中队。从杭州花园到泊里收费站有140多公里的距离，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周再明在路上和桑宏伟拉起了家常。"唉，又被老婆叨叨了，说大过年的也不陪着孩子出去玩，她们春节假期自己去云南玩了，谁让咱工作性质就这样呢。"周再明说。看到天上飘着的雪花，高速路面上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桑宏伟还特意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路上事故不少，够咱忙得了。"周再明给上个班的同事打电话了解情况后，对桑宏伟说。 
　　连续处警16个小时 
　　高速公路交警常说，他们处警没有回头路，一旦处警，他们必须开车到达下一个收费站，开出收费站后，再调头，才能返回。这段距离可长可短，最长的单程70公里，最短的单程30公里。 
　　根据分工，周再明和桑宏伟两人在路上处警，另一名同事则在出口处为发生轻微事故的驾驶员做简易事故处理。从当天上午8时30分开始处警，随着雪越下越大，高速路上不断地发生交通事故，两人一直忙到晚上8点多，整整一个对时。"根本没有时间吃饭、喝水，中午饭就没吃。"桑宏伟说，直到晚上快9点多，他们才凑付着吃了点凉饭，又紧接着又回到高速公路上处理事故，直到次日凌晨2点。此时，大部分高速公路都已经封闭，路上的车才慢慢地减少，事故数量也降了下来。 
　　工作日记留下最后文字 
　　2月6日是初七，也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许多驾驶员都想早点到达目的地，因此车速都较快，再加上路上湿滑，事故又多发起来。"腊月二十八，泊里收费站，晴：多车连撞，从上午九点忙到下午三点……大年初二，泊里收费站，雾：能见度不足二十米，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看不到任何参照物……大年初六，泊里收费站，雪：连续工作十六个半小时，连续三个班，在冰天雪地里感受水深火热，筋疲力尽……"周再明在工作日记中留下的最后几段文字，如实地记录了这个中队的条件之艰苦、工作之繁重。 
　　一天一夜的中雪让高速公路边异常湿滑，往来车辆小心翼翼地驶过冰水覆盖的路面，就在沈海高速胶南段，多达57起交通事故。当天，在食堂里吃完晚饭的周再明和桑宏伟已经处理了20余起交通事故，刚暖暖身子的他们又接到了处警电话，这是周再明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直到当晚7点30分，周再明的人生定格在这个时刻。 
　　三个家庭痛失顶梁柱 
　　周再明走了，三个家庭失去顶梁柱。2011年，周再明的长兄周再晗、父亲周志建先后被确诊为肺癌晚期和全身多发性栓塞，并在两年内相继撒手人寰。"再明那两年真的好累，下了班就奔医院去，一陪就是一整夜，就这样他都没请过假，还替别人上班。"妻子袁永波说，"他还给我公公、他哥哥借了20多万元治病……"此后，周再明养成一个习惯，每天下班后先到母亲家报到，陪母亲聊天。就在事发第二天，周再明没有出现在母亲家。周再明的母亲给儿子反复拨打电话，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一个不详的预感最终变成了噩耗。 
　　长兄周再晗去世前曾拉着周再明的手嘱咐，妻子和儿子拜托给再明了。周再明不仅分担了照顾侄子周雨腾的责任，每次休息时，带着女儿和侄子一起出去玩，还与亲友一起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再明常常装作腾腾的爸爸给腾腾打电话，可现在他也走了，叫我怎么和腾腾解释……"妻子袁永波掩面而泣。 
　　一家人从未一起旅游 
　　"和我们家再明谈恋爱那会，他就给我打‘预防针’，说警察很忙，没有节假日，我说我理解，我就图你忠厚老实……"周再明的妻子袁永波曾经为了支持他的事业，辞去了一份年薪十万的工作。"谁知道结婚八年，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公婆家过了六个除夕夜，要知道大年三十不仅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还是他父亲的生日啊，可他总是主动要求这一天值班。" 
　　在妻子袁永波眼中，周再明将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倾注于工作上。"女儿8岁了，我们一家三口还从来没一起出去旅游、合影。我多么希望他能请一次假，和我们出去一趟，哪怕就一次，哪怕就一张，可他每次都和我请假，老说下次，今年春节说起旅游的事，他又和我请假，说自己是指导员，中队事多走不开，我一赌气，跟我爸妈借了钱，带着女儿去了云南，谁知道再明竟然扔下我们走了，他就是留口气，让我抱着他走也好啊……"说到这，妻子袁永波泣不成声。 
　　结婚四年送上结婚戒指 
　　在周再明的心中，父母的养育之恩重如泰山，无论用什么回报都是理所应当的。而妻子袁永波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刻，"那是2009年，再明给我打电话，说他年年保卫‘糖球会’，也没带我逛过，挺亏欠我的，今晚‘糖球会’还没开，但架子已经搭好了，很想抽空陪我去转转。"那天，周再明还给妻子戴上了迟到四年的结婚戒指，"便宜，但我很喜欢，我这辈子都会留着它。" 
　　就这样，周再明走了，带着对妻子、女儿无数次愧疚的"请假"、无数个承诺过的"下次"走了。 
　　坚强女儿蒙着被子哭 
　　由于妻子袁永波要在医院陪护周再明的母亲，堂姐周晶就陪着周再明的女儿周雨诺在家里住。"你想不想爸爸，知道爸爸也想你吧。"周晶想带着小雨诺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可雨诺说："姑姑我不去，如果我去的话，爸爸躺在那，也不和我说话，我就看照片，他还朝着我笑。"周晶听完这句话，感觉心都要碎了。 
　　"小雨诺非常坚强，守着家里的大人从来不哭，但晚上上床前，她一定要躺在爸爸的床上，搂着爸爸的照片和睡衣，躲在被窝里哭得都喘不动气。"周晶抽泣着说。 
　　周再明牺牲后，队友在他的U盘里，还找到了他留给女儿周雨诺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他在值班的空余时间为女儿整理的学习资料。周再明就是这样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一直将对亲人的挚爱，浸透在有限的相处时光中。 
　　从警生涯曾两遇车祸 
　　在这次车祸之前，周再明从警生涯中还经历过两次车祸。"当时，我在四方交警大队工作，正好分管周再明，那时他还是个新手。"现任李沧交警大队政治处的纪处长告诉记者，1995年10月周再明成为四方大队人民路中队的一名民警。当时，正值交警支队掀起向济南交警学习的热潮。周再明对交警工作的热爱和对指挥手势的痴迷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他也是唯一一位因站岗执勤获得交警支队"特殊贡献二等奖"的民警。周再明遭遇第一次车祸就是在交通指挥岗上。"当时一辆公交车刹车失灵，顺着瑞昌路直冲而下，将周再明卷进了车轮下。"同事们将周再明从车轮下救出来，送到医院，经过医生手术抢救，周再明死里逃生。第二次车祸是周再明骑着电动车被一辆轿车从背后撞飞了出去，那一次，周再明受伤不重。 
　　两次车祸死里逃生，但第三次车祸还是带走了周再明的生命。 
　　加班加点的"工作狂" 
　　在周再明19年的从警生涯里，先后获立过1次二等功，7次三等功。四方交警大队宣传科副科长刘美堂曾和周再明一起共事多年。"再明的牺牲，使我痛失了一位好同事、好战友，内心感到无比痛苦和惋惜。"昨日上午，在追思会上，刘美堂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几度哽咽。"他既是一个虚心好学、处事严谨的工作狂；又是一个乐于助人、不计报酬的热心肠。"刘美堂说，虽然他没上过高等学校，但通过不间断的学习和努力，尤其是法学方面成为了大队远近闻名的"小专家"。工作中，同事们有把握不准的地方，总是向他请教，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记得2008年4月份的一天，家住李沧区钢厂附近的驾驶员陈某，因醉酒、无证驾驶机动车被大队查扣。再明在询问中得知，陈某的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父亲，腿部有病行动不便，无人照顾。他主动承担起对陈某父亲照顾的任务，每天买饭给老人送到家里，直到陈某拘留期满为止。当陈某回到家，从老父亲口中得知他在拘留期间，还有一位警察天天来家里看望，内心无比惭愧和激动，特意跑到大队找周再明，几乎要跪下来的时候，被再明搀扶住，陈某再三表示感谢，并痛下决心，今后不再做违法的事。"四方交警大队秩序科副科长阎鲲说，这件事不仅感动了违法驾驶员，也触动了身边的同事，大家都对周再明的为人伸出了大拇指。 
　　周再明工作中做出这样的善举并不是个例，他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经常出手帮助生活困难的驾驶员。阎鲲还清楚地记得，2008年7月份的一天，从山东临沂来青打工的娄某，也是因无证驾驶三轮机动车被大队查扣，周再明听说娄某生活非常困难，孩子还有病的情况后，开车来到娄某的暂住处核实，发现确实像娄某所说，家庭十分困难。周再明二话没说，将身上所带的400多元现金全部交给了娄某的妻子，并嘱咐给孩子买点药。 
　　有爱民警走得太早 
　　记者与老周在工作中素未谋面，看着他生前的照片，老周是个弯眉毛、小眼睛、胖乎乎的普通人，在他的生活照片中，老周对着相机摆出OK手势，看起来是个十分幽默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却承担着常人没有的压力。老周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人，一个人扛起了三个家庭，照顾着母亲、大嫂一家和妻子女儿。老周很累，上下班要往返260公里。高速公路上执法是个枯燥而又疲惫的工作，上了高速公路，中午饭、晚饭都没有点，一顿饭要顶一天。老周从家里带来了米、面、油，执勤结束可以做点热乎饭，大家一起吃一顿。老周要强，一次二等功，七次三等功，在公安系统里也是人人都竖大拇指。老周有心，碰到生活困难的，他总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忙。 
　　这一切，向记者诉说着老周是一个心中对家庭有爱、对事业有责任心的民警。然而，就这样一名民警，却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在生死瞬间做出了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采访中，不少交警说"我们宁肯要再明还和我们一起工作，也不要他立再多功"，这样的话语让记者的心顿时紧了起来。老周，一路走好……

（责任编辑：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