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0-05-21 07:30 | 来源:大公网河南频道 2005-11-30 | 查看:1519次
图:高耀洁痛心疾呼:爱滋病是比非典更可怕的“国难”!
她只是位退休医生,面对疫情,她拒绝保持沉默。——美国《时代》周刊
她以渊博的知识、理性的思考驱散人们的偏见和恐惧,她以母亲的慈爱、无私的热情温暖著弱者的无助和冰冷。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推动人类防治爱滋病这一繁重的工程,她把生命中所有的能量化为一缕阳光,希望能照进爱滋病患者的心间,照亮他们的未来。 ——二○○三年度感动中国
“知识是爱滋病最佳的疫苗。在中国河南,就有一位倾尽心血义务宣传预防爱滋病知识的人,她的故事跌宕起伏,她的精神让人钦佩不已……”第五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主席霍尔克里面对全世界新闻媒体赞扬的是一位中国老人——高耀洁。
此刻这位老人正坐在计算机前,用食指缓慢地敲打著键盘,编写自己的新作《十年防艾路》。“我打算在明年四月七日正式发稿。”她说,眼中透著孩子般兴奋和喜悦,俨然不像一位年近八旬的长者。高耀洁,这位七十八岁的退休医生,已在防治爱滋病的漫漫长途上奔走了近十年,她用瘦弱的双腿走访了中国的几百个村庄。
截至今年八月,她所编写《预防艾滋病的知识》已出版了十九期,印数高达九十五万份。她自费出版的《艾滋病、性病防治》手册也已发放了三十多万册。她说,明天就有志愿者过来拿将近二千册往下发,这两月自己跟老伴身体都不好,几乎都没怎么下去,“老了,跑不动了”,老人的眼中闪出一缕无奈。
此次采访,高耀洁只向记者提了一个要求:你要说真话。
“我就是输了一次血,咋就会没救?我不想死啊!”
一九九六年四月七日,是改变高耀洁人生轨迹的一天,她接触到了第一位爱滋病患者。
那天,高耀洁应邀会诊一个疑难杂症,她见到了巴某,一位腹部长有肿瘤、高烧不退、皮肤出现点状紫斑的女病人。给她抽腹水、化验,并未检查出癌细胞,高耀洁突然想起书中关于“爱滋病”的介绍:“病人皮肤显出点状紫斑,高烧……”她大胆推测:“是不是得了爱滋病?”在场的所有医生都说不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确信。
从爱滋病进入中国,人们就对性乱、吸毒这两种主要传播途径的认识根深蒂固,许多人认为只要不吸毒、“作风”没问题,就不可能得上这种病。“那时候,大家都觉得爱滋病离自己太远太远。”但事实告诉她:爱滋病距离我们并不远——高耀洁的推测是正确的,病人的HIV抗体检测结果为阳性!震惊之余,高耀洁立刻将病人的家人一一检测,病人的丈夫、小孩等,一下查了十来个。特别是病人的丈夫,先后被查了四次,其中最后一次还是夜里二、三点送到北京某医院查,结果更让高耀洁感到惊讶:所有与患者亲密接触者的HIV抗体皆为阴性,患者感染爱滋病的真正原因是二年前做子宫积瘤摘除手术输血感染。确诊后十多天,年仅四十二岁的巴某死亡,临死前,她伸著骨瘦如柴的手向高耀洁哀求:“高大夫,我就是输了一次血,咋就会没救?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丈夫,还有孩子,他们都离不开我啊……”高耀洁哭了,背对著将死的病人,面对著病人的丈夫和孩子,哭了。
后来,高耀洁听说巴某的丈夫受不了亡妻的打击在妻子坟前睡了十几天,因为深爱妻子的他在那次手术中曾主动要求给妻子输血,希望妻子能恢复得快些,结果却害了妻子。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美满的家庭,就被一包血所毁灭。目睹了这一惨剧的高耀洁,迟迟无法平静,她想要为预防爱滋病做些什么,作为医生,那就是她的责任。从那天起高耀洁走上了她预防爱滋病的道路,而这一走就已近十年……
“如果任爱滋病蔓延,将是一场威胁到中华民族存亡的国难!”
自一九九六年秋下乡讲课做预防爱滋病宣传,就有好多病人给高耀洁写信,有时一天收到五十多封。九年来,她总共收到来自河南、河北、山西、新疆、广东、广西、上海等三十一个省和地区,一万三千多封来信。还有许多人给她打电话,电话的数量是信的十倍。这些信函和电话,使高耀洁了解了最为原始、真实的爱滋病疫情。
一九九九年八月,高耀洁收到河南某县一位检察官寄给她的信,寥寥数语却说出了一个残酷现实:在上蔡文楼村,有许多爱滋病患者。当年九月,高耀洁便第一次下到文楼村,情况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当地人叫这病‘怪病’,我走了十几家,拍门都是,没几家好人家。”有些家庭三世同堂,其中大部分有卖血史,结果都感染了爱滋病。有一户老中青三代,中间一代兄弟姐妹六个,老大、老二都已病发死亡,剩下四个也都开始发病,老人眼睁睁的看著六个孩子一个接著一个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蔓延中原的“血浆经济”,使中原儿女血祸临头。穷—卖血—感染爱滋病—治病—穷—死亡,每座坟头的故事都是如此轮回。对爱滋病村来说,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经常深入爱滋病村的高耀洁,见到了太多的苦难和悲哀。“双庙村,三千多人的村子,一千五百个人卖血,现在八百多个人得爱滋病,死了五百多,我去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出殡。”高耀洁接触的第一批病人大都已经死亡,但有些老人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他,高某,托给了我两个孩子;他,程某……哎,都成黄土了……”
高耀洁开始认识到:“如果任爱滋病蔓延,将是一场威胁到中华民族存亡的国难!”越来越多的爱滋病人给她写信,而他们的分布范围越来越分散,遍布全国各地。自二○○一年以来,中国已进入爱滋病发病和死亡的高峰期。二○○二年全年报告爱滋病病例比二○○一年增长百分之四十四,二○○三年中国政府宣布的爱滋病患者人数已跃居亚洲第二位,达八十四万,但高耀洁说,实际的数目还要多出十几万。
联合国爱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国家协调员雷若舟针对中国爱滋病及感染者不断刷新的数字深表忧虑:中国政府若不采取更现实的策略,爱滋病人与感染者将会以2—4—8—16—32……呈级数跳升。如果按照现在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增长,到二○一○年,中国将出现一千一百万感染者。
十年来,高耀洁一直呼吁政府取缔血交易市场,打击“血头”。但地下卖血并未绝迹,很多黑血站仍在继续,只不过从原来的明目张胆转到地下隐蔽场所,“广东就有人打著招工的名义组织卖血。”新坟还在耸起,血液感染尚在继续——相对于原来的卖血感染,输血感染也浮出了水面,高耀洁亲眼所见的因输血感染爱滋病的儿童就有二十一个。输血感染具有分散、隐蔽、医源性等特点,使对爱滋病的控制和防御更加困难,谈到这些问题,老人十分痛心,“这些出现的新问题,都有待解决,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每一个爱滋病患者身后就有一到三个,没救到的孩子太多,太多!”
在高耀洁眼中,孩子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二○○○年起,高耀洁便将她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救助爱滋孤儿上,这些年,高耀洁救助了一百六十四名孤儿。用高耀洁的话说这群孩子是“爱滋病造成的”,她给他们起了个群体名称:爱滋孤儿。爱滋孤儿,即是那些患爱滋病死亡者留下的遗孤,本身没有感染爱滋病,是健康的孩子。高耀洁认为他们与“爱滋病孤儿”不同,爱滋病孤儿是父母双亡,且自身感染爱滋病的儿童。
问高耀洁为什么将两者区分的那么清晰,她说:“为了说明这些孩子是健康的,是没有爱滋的,是不应该受到歧视的。”老人眼中透著坚定。爱滋孤儿,大都被误认是感染爱滋的感染者,这些偏见,使这些孩子受到了本不应该的歧视,许多学校拒绝接受爱滋孤儿入学,“有些人把他们看得象是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这是宣传不力,公众对爱滋病缺乏了解造成的!”高耀洁愤愤地说。令高耀洁遗憾的是,有地方政府还停留在“面子工程”上。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政绩和当地的经济发展,有些村落虽爱滋病高发,但却不公开承认,使得那里的孤儿是无法享有中央政府所推出的“四免一关怀”政策,得不到应有的救助。有一次,高耀洁走进一个不被当地政府承认的爱滋病村,那里十二岁以上的儿童因没钱交学费而全部辍学。有个四岁的小女孩问她有没有馍吃,女孩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她六岁的姐姐蹲在墙角里挠头发,高耀洁掀开她的头发,满头虱卵……
这些孩子的生存问题、教育问题、心理问题,困扰著高耀洁。大部分孩子因亲眼目睹自己父母的死亡,多多少少都有心理上的伤痕,导致有些孩子性格扭曲,仇视社会。十几岁的孤儿喊著要“杀人,复仇”,还有些孩子被人从村里骗出被逼乞讨……高耀洁看著这些孩子,感到深深的心痛和无奈:“孩子太多了,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每一个爱滋病患者身后就有一到三个,没救到的孩子太多,太多!”
为了给这些孩子寻找出路,老人回到了六十年都未回过的家乡——山东曹县,并送去了六名孤儿给当地农户抚养。几番奔走,六名爱滋孤儿先后在曹县苏集镇五个村庄拥有了新家。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五岁。实验结果虽然不是十分理想:“只有三个算是抚养成功的”,但老人仍在不懈奔走,她坚信当所有中国人都行动起来的时候,这个难题会迎刃而解。“我的女儿在国外要饭”,但高耀洁自己并未对自己的孩子觉得愧疚:“更多的孩子比他们都可怜!”高耀洁和老伴都是退休医生,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每月有四千多元,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好。但自从高耀洁以防治爱滋病宣传工作为己任,钱都大把大把地“烧”掉了。“这九年里,我一共获得过六次国际奖,奖金都被我‘烧’在这个事上。”高耀洁说。为从爱滋病魔口中夺人,她付出了一个老人所能付出的所有——多年来积攒的一百多万元收入。
高耀洁并不是不需要钱。她与老伴的身体都不好,老伴郭明久患有高血压、心脏病,高耀洁自己也有心脏病、高血压,肺部有指甲盖大小的空洞。看病、治病都需要花钱。而她却将大部分收入用在了宣传预防爱滋病和救助爱滋病患者、“爱滋孤儿“身上,自己和老伴过著十分简朴的生活。
高耀洁在子女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母亲。文革时期,因不说软话,她被关进太平间达八个月。家里的孩子们,在家一般都叫“爸爸”,因为她将自己的工作放在首位。
走上抗爱滋道路的高耀洁在儿女眼中更成为了一种“灾难”。因惹恼了河南官员、医院中的游医,高耀洁的两个女儿被解聘,特别是她的小女儿郭炎光,由于母亲高耀洁的牵连无法正常工作,只得移民加拿大生活,每月靠救助生活。“我的女儿在国外要饭”,但高耀洁并未对自己的孩子觉得愧疚:“更多的孩子比他们都可怜!”
“人的一生,不能只为自己活。”高耀洁说。
后记:
记 者:您觉得自己是不是英雄?
高耀洁:不是,自古以来对中华民族做出贡献比我大的人太多了。
记 者:究竟是什么在支撑您?
高耀洁:我相信一个人活著,要有良心,有道德。救死扶伤,是一个医生的天职。
记 者:现在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高耀洁:上天能给我更多的时间,起码到明年四月,让我把这本《十年防艾路》写完。
高耀洁简介
(责任编辑:卢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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