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0-05-17 08:40 | 来源:人民网 2005-06-02 09:49 | 查看:5196次
新华网北京6月2日电
山,山,山。
四川西南部的凉山彝族自治州,横断山脉绵延不绝,山路蜿蜒崎岖,山间人烟稀少。
绿,绿,绿。
绿色的解放鞋,绿色的邮政制服,绿色的帽子,一个瘦小的汉子裹在一片绿色中闯进我的视野:稀疏的头发、红红的脸庞、深深浅浅的皱纹、微驼的背,山里人的憨厚在他略带紧促的笑容中显露无遗,这,就是王顺友——二十年如一日跋涉在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群山深处的一名普通的乡邮递员、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20年走了相当于21个长征路
位于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结合部的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幅员1.32万平方公里,人口12万多,县内相对海拔高差4000米。29个乡镇中,除县城外都不通座机电话,多数乡镇不通公路。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绵延着总长3500多公里的15条依靠骡马驮运邮包的小道--马班邮路,这些马班邮路就是木里县的“信息生命线”。在这15条邮路上,常年跋涉着王顺友和他的同事们。
“我父亲1955年藏区民主改革以后当上邮递员,是木里第一批邮递员,在马班跑了整整30年。我在兄弟姐妹6个里面最大,1985年顶班上了邮路,到如今又是整整20年了。”坐在自家堂屋里的小板凳上,点燃老烟斗中的草烟,40岁的王顺友向记者说起了自己的“马班”世家。
“当我把信、包裹送到老百姓手里,把文件、报纸送到乡政府时,看到他们高兴的笑容,我就觉得自己很值得。”王顺友这样评价自己的工作。“不过,这个工作真的很苦啊!”王顺友感叹道。
在马班邮路上,深山、密林、峡谷、缺氧高山和积雪地带是必经之路,骡马只能用来驮邮包,邮递员必须步行,途中狼、熊、蚂蟥常与他们相伴,累了就在帐篷里露宿。王顺友走的邮路山高路远,气候恶劣,翻越4800米的察尔瓦山时气温在零下十多摄氏度,下山走到雅砻江河谷气温又高达40摄氏度。用糌粑充饥、用雪解渴、用酒驱寒,构成王顺友生活的主要内容;头痛、风湿、胃病、肝病,是常年跑马班的邮递员的通病。
20年里,王顺友在马班邮路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惊险和满身伤病。1995年5月,在一个叫“九十九道拐”的地方,王顺友被受惊的骡子踢中小腹,“当时我痛得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过了好一会,我才爬起来,想到路都走了大半了,还有很多邮件没送,就捂着肚子继续往前走。”王顺友回忆说:“平时我只要6天就可以走完那趟路,那次我走了整整8天,8天里我几乎没有睡过觉,也没有吃过东西,只能喝点水,不过该送的邮件我都送到了。”等到王顺友赶回县城医院检查时,已经是第9天了,医生诊断发现,王顺友的肠子被踢断了3公分,腹腔里已经化脓了。经过紧急抢救,王顺友保住了生命,但肠子从此短了一截。
这一次,王顺友萌生了离开马班邮路的念头,但是这个想法遭到了父亲坚决反对。“以前我没马没骡子,比你还苦,都没想过不干了。我把工作交给你是让你好好为党和人民做事,你怎么可以不干了呢?”在父亲的鼓励劝说下,在老乡们的挽留下,王顺友决心继续干下去。这一干,又是10年。
20年来,王顺友每个月都有24到28天独自在邮路上度过,每年投递报纸8400多份、杂志330多份、函件840多份、包裹600多件,他从没延误过一个班期,从没有丢失过一份邮件,投递准确率达100%。时至今日,王顺友已经在木里的深山里跋涉了53万里,相当于走了21趟长征。
马背上的“流动邮局”
从木里藏族自治县县城到白雕乡、三桷垭乡、倮波乡,往返共360公里。这条邮路上除了乡政府、学校和卫生所,就是零零落落散居在山里的村民们。沿途没有邮局,王顺友和骡马就是他们的“流动邮局”。20年来送了多少信函、公文、报纸,王顺友记不清了;帮多少人寄过邮件包裹、代买过东西,王顺友也记不请了,但是山里人记得,记得王顺友和他马背上的“流动邮局“为他们做的一切。
“如果没有王叔叔,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样。”在西昌学院政史教育专业学生海旭燕心中,王顺友对她的人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2001年夏天,18岁的海旭燕高考后回到了白雕乡家中等候录取。没想到,那段时间下大雨发洪水,山体滑坡冲断了县城到白雕的道路,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白雕几乎与外界断绝了消息。8月底一个下着大雨的黄昏,王顺友给快绝望的海旭燕送来了惊喜。
“我看到王叔叔牵着骡子站在门口,他全身都淋湿了,腿上糊满了泥浆,一脸的疲惫。他从贴身的衣服夹层里掏出一封干干净净的信递给我,说‘妹妹,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泪花在眼里闪烁,海旭燕动情地说。“当时我叫他喝杯水他都不愿意,转身就走了。平时他送信不需要经过我家,那时路基都冲垮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我家的。”
后来海旭燕才知道,王顺友是绕了很远的路,穿过很少有人走的山林到她家的。当记者问起王顺友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他淡淡地说:“山里娃儿考个大学不容易,万一送晚了她就报不上名了。”
原本只需把邮件送到乡政府就算完成任务了,王顺友却做了大量“额外”的事情:帮老乡投递信件,帮老乡给在外打工的孩子打电话,帮老乡买一些生活生产用品……,而做这些事情王顺友经常是自己垫钱。
王顺友沉甸甸的邮包里,不仅有各族群众的家书,还有党政公文。白雕乡乡长王德荣告诉记者:“他(王顺友)把文件和报纸送来,我们才能了解中央的政策。老百姓也很需要他,经常来问‘我有没有信?’我们真是离不开马班邮路,离不开王顺友啊。”
“如果没有马班邮路,木里很多乡镇政府根本无法运转!”木里藏族自治县县委书记李宏伟不无感慨地说。
苗家汉子的泪与愁
王顺友是苗族,苗族能歌善舞、好酒好友。熟悉王顺友的人都知道,王顺友有两大爱好:唱山歌、喝酒。然而,却很少有人能体会到,在歌与酒背后,藏着这位苗家汉子怎样的泪与愁。
王顺友往返一趟邮路至少需要14天,其中至少有6晚是住在山上。“白天赶路还好一些,晚上睡觉只有风声、马铃声、动物的叫声,想说话都没有人,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人害怕。”
为了驱散孤独寂寞,王顺友每次出门都要买两、三斤散酒带上。“白天不能喝酒,万一喝多了把邮件搞丢了怎么办?晚上把帐篷搭好,把马喂好我就开始喝酒,喝了酒就开始编山歌。”王顺友最爱苗家的“四字歌”,如今他编的山歌已经写满了一大本:“太阳出来爬山坡,一张树叶一首歌。要学石头千年在,不学半路丢草鞋。”“我家住在银盘坡,心里有话好想说。天天出门为人民,家里只有妻一个。”“翻一坡来又一坡,眼泪汪汪肚里流。不是人民需要我,哪个喜欢天天走。”……。
常年在马班邮路上奔波劳累,马班邮递员的报酬并不高,王顺友每个月拿到手的收入只有800多元,帮老乡代寄信函代买东西、喂养骡马还得倒贴一些钱,王顺友对家人留下了难以弥补的物质和感情亏欠。“有时候在山上一边喝酒一边流泪,我对不起家里人啊。老嬷儿(指妻子)跟我这么多年,没过什么好日子。家里困难,晓英没有读到书,我很对不起她。我长期在外面,银海跟我都有点生疏了,唉!”
19岁那年,王顺友娶了妻子韩撒。20年来,王顺友90%以上的时间都在邮路上,妻子韩撒独自在家务农,支撑着里里外外的大事小事,心里牵挂着独自在路上的王顺友。长年的辛劳和操心使长他6岁的韩撒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身材干瘦的她面色发黄,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倒。2004年6月,韩撒病了,儿子在学校,女儿在远方亲戚家,她就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听天由命。下午王顺友正好出班归来,赶紧把妻子扶上马送到县医院。第二天一早,他向邮政局工会借了1000元,为妻子办理了住院手续,在医院服伺了妻子三天,等到妻子病稍微好转,王顺友又出发了。而这三天,是王顺友和妻子呆在一起最长的一次。
为了陪伴妈妈,帮着料理家务,女儿晓英12岁时就主动提出不读书了。对于父亲,晓英没有一丝的埋怨和责怪。“爸爸这么辛苦地工作,也是为了我们能过得好一点,我不怪他。”
“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记者问王顺友。
“希望木里乡乡都通公路,以后的邮递员就不用象我一样牵着马天天爬山了。”王顺友诚恳地说。
其实,这不是王顺友一个人的心愿。在木里藏族自治县,还有10多名邮递员走在马班邮路上,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党报党刊、百姓家书送到最偏远的山乡,许多少数民族群众将他们的到来视为党和政府的关心。多年来在艰苦的马班邮路上,走出了一个又一个先进典型:“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劳模王顺友,“全国十佳乡邮员”忠它,邮电部劳动模范江翁次尔,四川省邮政劳动模范扎西次丁等等。马班邮路给他们带来的辛苦与荣誉,使他们对马班邮路怀有深厚而复杂的感情,让马班邮路消失,让马班邮路精神长存,是他们共同的心愿。(记者袁韵 田刚)
(责任编辑:卢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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