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堂:“大桥像长辈、像爱人、像孩子” (图)

发布时间:2020-07-15 08:34 | 来源:科技日报 2020年07月14日 第05版 | 查看:2368次

与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相伴两千多个日夜 

本报记者 陈 瑜


受访者供图

  他参与建设的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是世界首座跨度超千米的公铁两用桥,因工程规模大、施工难度高、科技创新多,被誉为世界桥梁建筑史上一座崭新的里程碑。

  人物档案

  李军堂,中国中铁大桥局集团副总工程师兼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项目部总工程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长期从事大型桥梁的施工设计、科技研发以及技术管理工作,先后主持完成了拉萨河桥、重庆菜园坝长江大桥、天兴洲长江大桥、大胜关长江大桥、郑黄公铁两用桥、郑焦黄河大桥、铜陵长江大桥、安庆长江大桥、二七路长江大桥、黄冈长江大桥、港珠澳大桥等数十座大桥的施工设计和科研工作。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湖北省科技进步特等奖1项,湖北省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获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茅以升桥梁青年奖、中国中铁专家、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等荣誉。

  “2200多个日日夜夜,所有的艰辛和付出,都为了这一天的到来。”7月1日,世界最大跨度公铁两用斜拉桥——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正式通车,当晚近9点,忙碌了一天的中国中铁大桥局集团副总工程师兼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项目部总工程师李军堂发了一条朋友圈。

  李军堂个子不高,操着一口浓浓的胶东口音,瘦瘦的,典型的文弱书生模样。在我国桥梁界,李军堂的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他参与建设了一批著名的大桥。

  在这些桥中,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因为“高”“大”“新”等特点备受瞩目,也让李军堂记忆深刻。

  李军堂发的为数不多的几条朋友圈,都是关于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的。在他拍摄的照片里,白天的大桥雄伟挺拔,夜晚艳丽多姿,桥下或是丰收在望的稻田,或是鸟语花香的风景。

  和许多建设者一样,六年多来李军堂很少回武汉的家。“大桥就像长辈,给我提供了发挥的舞台;大桥又像爱人,无论酸甜苦辣,不离不弃,是我坚强的后盾;大桥也像孩子,倾注了我大量的心血,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他说。

  迎战史无前例的考验和挑战

  李军堂告诉记者,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是世界首座跨度超千米的公铁两用桥,因工程规模大、施工难度高、科技创新多,被誉为世界桥梁建筑史上一座崭新的里程碑。

  “苏格拉底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对修建桥梁而言,也是如此,没有两座大桥是完全相同的,施工方法也是不同的。”李军堂坦言,虽然之前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无论是在工程技术上,还是在施工组织指挥上,都给建设者们带来史无前例的考验和挑战。“对这种规模的超级工程,没有成熟的经验可循。”

  做工程,不同于做科研,不允许失败,前期的方案研究至关重要。

  李军堂举例说,在水深流急的长江下游,要在水中把上万吨的沉井给锚固住,需要大约10000kN(千牛)的力,而之前的最大纪录也不超过3000kN(千牛),“常规的方法肯定解决不了问题,逼着我们必须去创新”。

  2014年,李军堂迎来第一个挑战——大桥的地基钢沉井的吸泥下沉。28号主塔墩钢沉井浮运重量达15000吨,7月13日,28号主塔墩钢沉井实现精确着床,因为河床冲刷,沉井着床过程中的冲刷深度超过了原始计算,沉井在着床时出现了巨大高差,上下游高差达到了13米。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工地上弥漫着紧张而焦虑的气息。李军堂虽然深感压力重大,却从未表露,而是不断地鼓励同事们,给他们打气。

  为了纠偏,项目部的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研究方案和技术措施,李军堂天天待在沉井上,每天下午4点定时组织召开技术讨论会。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将13米高差的沉井调整过来,大桥建设过程中最关键的节点施工任务圆满完成。

  再比如,这么大的沉井要定位着床,精度要求又相当高,如何快速、准确地定位,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包括李军堂在内的建设者们,广泛研究了国外的建桥技术。但建桥技术是个系统工程,与国家的工业和科技水平息息相关。

  “对国外技术,我们并不是照抄照搬,而是消化吸收再创新,结合国内的设备和工业化水平,因地制宜,提出我们独特的方法。”在边墩和辅助墩的沉井定位中,李军堂他们提出设在沉井内部的大直径钢桩定位技术,构思巧妙,经济合理,并且完全不占用施工水域,在沉井下沉初期,也可做为下沉的安全导向。

  一座家乡小桥改变他就业去向

  1990年,李军堂从西南交大桥梁工程专业毕业。当时,大学毕业生由国家统一分配。家里人都希望他去济南铁路局,他本人最初也有这个想法,济南铁路局也愿意接受他。

  然而,事到临头,他却打起了退堂鼓。“就业单位的选择,必须服从于自己的梦想,否则,再周全的选择对我来说,都将是舍本求末,毫无意义。”他暗下决心。

  到底该报名去哪个单位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铁道部大桥工程局。

  李军堂回忆,上大三时看过一部介绍我国桥梁建设的纪录片,武汉长江大桥、南京长江大桥等一座座宏伟的历史丰碑,无不出自大桥工程局人之手。该局不仅代表了中国桥梁建设的最高水平,同时也可以说代表了世界桥梁建设的水平。

  对桥梁的热爱要从家乡的那座小桥说起。在李军堂老家——山东省莱阳市农村,流淌着一条河,叫富水河。逢年过节,李军堂常常老远就能看到父亲从富水河上的老木桥上走来,给自己带回许多好吃的,有时还有新衣服和玩具。他也常跟随姐姐一道走过木桥,帮助母亲打猪草,拾牛粪。有时候,还会独自来到木桥上,看着清凌凌的河水发呆,心儿随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奔向远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七岁那年,家乡接连下了两天两夜的暴雨,李军堂眼睁睁地看着那座让他魂牵梦萦的老木桥,在滔滔的浊浪中轰然崩塌。打那时起,李军堂就暗暗发誓:等将来有了本事,一定要在富水河上为乡亲们修一座美丽、坚固、永远不会被洪魔冲垮的桥梁。

  从上小学二年级开始,李军堂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他特别喜欢课本上那些关于桥梁的文章,尤其是那座举世闻名的、古老的赵州桥,更是让他如痴如醉。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赵州桥的建设者——李春那样的人。

  上高中时起,他就开始有意识地阅读一些介绍国内外著名建筑的书,尤其对桥梁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于一个有志于桥梁建筑事业的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于是,在一张就业志愿表上,李军堂郑重地写下了“铁道部大桥工程局”八个字。

  原始创新才能引领行业发展

  参加工作不久,李军堂被分配到了铁道部大桥工程局钱江二桥工地。桥梁建筑工地多位于大江大河、深沟峡谷,条件艰苦。李军堂大学学的是桥梁主体结构,并没有施工方面的经验。到了这里,他才知道,理论与实践、书本知识与施工技术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在钱江二桥工地时,在一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指导下,勤奋好学的李军堂熟知了施工的流程和工艺,对大桥局最常用的施工设施——万能杆件的使用烂熟于心,不仅能熟练地照图拼装,更可以动手用万能杆件设计一些简易的支架或爬梯。

  因为出色完成了一项高难度挑战任务,李军堂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时任技术主管安排了一个顶推连续混凝土箱梁的变形计算任务,当时没有计算机,李军堂硬是用手算方式,花了近三天时间,算了几十页纸,完成了多次超静定结构的变形计算。

  在这之后,他又参与了京九黄河大桥、芜湖长江大桥等多座大桥建设,主持完成了天兴洲长江大桥、南京大胜关长江大桥、港珠澳大桥等几十座大型桥梁的施工组织设计和大型临时结构设计。刚刚通车的沪苏通大桥是他的另一力作。

  近年来,一批创纪录的大桥陆续在我国诞生,但在李军堂看来,从桥梁大国到建桥强国,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们不能自满,而是要跟相关单位一起,产学研用密切合作,踏踏实实地去做好一些基础工作,致力于桥梁技术的原始创新,才能真正引领桥梁行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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