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4-15 11:02 |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0年04月15日 07 版 | 查看:809次
3月31日,南非德班附近的乌姆拉济镇居民区。新华社/路透
4月9日,南非德班维尔郊外一小镇,一名男子坐在儿童游乐设施上。新华社/法新
新冠疫情给非洲大陆投下的阴影仍在加重。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公布的疫情数据,截至4月13日,非洲已有1.5万余人确诊新冠肺炎,800多人死亡。55个非洲国家中,已有54个国家出现确诊病例。
从出现首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算起,疫情在这块大陆蔓延开来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2月15日,埃及官方宣布发现了非洲的首例确诊病例,之后的近1个月里,确诊病例陆续出现于非洲多个国家的大城市。到3月14日,非洲大陆报告的确诊病例只有229例。但是,从3月中下旬开始,疫情开始在非洲快速蔓延。
4月10日,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新冠疫情例行发布会上说,在非洲,新冠病毒正在向农村地区蔓延,超过16个国家出现了聚集性传播和社区传播。“我们预计,本已捉襟见肘的卫生系统将面临严重困难,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农村地区通常缺乏城市卫生系统那样的资源。”
世卫组织东部及南部非洲应急组组长恩戈伊·恩森加(Ngoy Nsenga)近日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在非洲(世卫组织非洲区域不包括埃及、索马里、苏丹等几个非洲北部国家——记者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要阻止疫情暴发。一些欧洲国家出现了很多病例,非洲付不起这样的代价,我们的资源支撑不起大量的病例及重症病例。”
“如果出现大量的社区传播,对于非洲将是灾难性的。” 恩戈伊·恩森加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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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出现在这片大陆之前,非洲中部的刚果金与埃博拉病毒的搏斗正在进入尾声。这种致死率高达70%的病毒,已经在刚果金肆虐了一年多,带走了2000多人的生命。
非洲人口最多的国家尼日利亚则在应对拉沙热疫情的再次纠缠。这种急性病毒性出血热疾病在西非国家流行,尼日利亚一位病毒学家认为,它“已经发展成为尼日利亚的例行疾病”。
中非共和国在对付麻疹,乌干达在对付黄热病,还有星星点点的疟疾、结核和艾滋病……
许多国家的医疗系统都还没有做好应对新一轮疫情的准备。英国《金融时报》4月9日报道,布基纳法索的2000多万人口,有11台呼吸机;中非共和国的480万人口,仅有3台呼吸机;塞拉利昂的750万人口,有18台呼吸机……
3月23日,非洲南部国家津巴布韦出现首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30岁的佐罗罗·马坎巴。他2月底曾去纽约,在那里待了10天。回家3天后,他出现轻微的感冒症状。过了几天,“感冒”症状加重,医生建议他去威尔金斯医院(Wilkins Hospital)做核酸检测,这是首都哈拉雷唯一一所新冠肺炎定点医院。
核酸检测结果最终呈阳性,但是佐罗罗的家人被告知,威尔金斯医院还没有做好接收新冠病人的准备。又等了几个钟头,佐罗罗才终于被接收入院。
佐罗罗是当地著名时事新闻主持人,他还是该国商业大亨兼政治家詹姆斯·马坎巴的儿子。马坎巴家族是津巴布韦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佐罗罗患有重症肌无力,去年九月还做过肿瘤切除手术,免疫功能受损。佐罗罗的家人从邻国南非买来药物,从朋友那儿借来进口呼吸机、买来适配的电源转换器,可是病房里连插座都没有。
在治疗期间,哥哥泰万达去医院看望佐罗罗时,发现弟弟无人照看——医生和护士都缺乏防护措施,不敢走近。确诊后第三天,佐罗罗独自一人死于隔离病房。
官方回应媒体称,威尔金斯医院里的确没有呼吸机。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称,这所医院没有从中央政府得到用于应对疫情的资金。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津巴布韦的卫生系统数十年来一直处于衰退状态,最糟糕的时候,公立医院里甚至没有自来水,没有止疼药,用过的绷带洗一洗再重复利用。
处于困境中的不止是津巴布韦。恩戈伊·恩森加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疫情暴发之前,大部分非洲国家的卫生系统就经历了许多挑战。现在挑战还在于方方面面都很有限的资源,比如人员、设备、卫生系统的资金,等等。”
2月初,新冠疫情尚未在非洲出现时,世卫组织就开始为非洲国家提供检测设备。非洲首例确诊病例出现一周后,2月22日,成立刚满3年的非洲疾控中心召开卫生部长会议,希望各成员国联合起来,为应对新型冠疫情暴发制定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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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罗罗去世几天后,津巴布韦总统埃默森·姆南加古瓦宣布,自3月30日起,实施全国封锁。
3月27日,津巴布韦的邻国南非已经开始全国封锁。南非是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5个非洲国家之一,也是非洲第一批拥有新冠病毒检测能力的国家。
美国《时代》周刊表示,根据过去应对传染病的经验,许多非洲国家一出现疫情的迹象,就关闭国界、关闭学校,而不是像西方国家那样,直到大量人口感染后才采取行动。
但封锁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作为撒哈拉以南非洲最发达的经济体,南非的卫生系统也担负着重荷:全国5700多万人口中,有700多万人患有艾滋病。
南非还有大量的贫民窟——超过800万人口居住在贫民窟,在约翰内斯堡周围就有数十个。
在疫情阴影下,恩戈伊·恩森加对于贫民窟人口的处境表示担忧。有国内媒体记者“参观”过南非的一处贫民窟,记者看到,人们住在“由彩钢板或石棉瓦搭建的几平米见方的小房子里,十几家甚至几十家共用一个简陋卫生间”。
位于约翰内斯堡附近的贫民窟亚历山德拉,面积不到7平方公里,却住着约40万人。3月30日,亚历山德拉出现了一例确诊病例,这引起人们的恐慌。
两天后,当地卫生机构的工作人员来到亚历山德拉,为这名病人住过的旅店消毒、教育公众,分发消毒水。人们提着空可乐瓶、空矿泉水瓶和塑料水桶排队等着取消毒水。卫生机构还在亚历山德拉设置了60个移动实验室,以增加检测能力。
南非政府还宣布向贫民窟发放数万个水箱,方便人们洗手。据报道,直到2012年,除毛里求斯、埃及和塞舌尔的自来水管网覆盖率在95%以上, 非洲其他国家的管网覆盖率依然很低,中非共和国、利比里亚等国甚至低于10%。
广东省中医院(总院)麻醉科主任石永勇去年12月底率领第九批援加医疗队到达加纳。他们所在的中加友好医院,医疗设备大都来自中国企业的捐赠,医院里常备有装满水的大桶,以防停水。一名医疗队员称,医生做手术前需要洗手,而自来水不时会中断,只得让同事舀一瓢水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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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应对疫情,南非正在动用举全国之力。在南非政府官网首页,几乎全是新冠疫情相关的内容。
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宣布,他和各部部长将在未来3个月降薪1/3。这部分钱用于帮助该国抵御新冠疫情造成的经济、社会损失。
拉马福萨在电视讲话中说,南非的失业保险基金将拨款400亿兰特(约合22.4亿美元)帮助受疫情影响无法工作的雇员,目前已经支付了3.56亿兰特。
他还号召人们为“团结基金”(Solidarity Fund)捐款,用以救助受新冠疫情影响的人们。这一基金目前已经筹集了22亿兰特。 拉马福萨宣布,他和副总统,以及部长、副部长们都将捐出1/3的工资给团结基金。
这个国家的呼吸机向来依靠进口,但它现在正尝试自主制造呼吸机。目前南非的私立医院有4000台呼吸机,公立医院有2000台呼吸机,美国《大西洋月刊》旗下的数字新闻网站Quartz4月9日报道,南非实施的“国产呼吸机项目”(The National Ventilator Project)计划在4月底之前自主制造出呼吸机,到5月底生产1500台呼吸机,到6月底生产1万台。由于制造呼吸机的零部件紧缺,人们寄希望于利用本土市场上能大量供应的原料来制作,而且使用时不需要用电。
南非乡村医生协会主席恩杜马洛和同事正在对乡村的医护人员进行速成培训, 教他们如果在家发现新冠肺炎病人该怎么处理,在诊所、医院里又该如何处理。资源的匮乏显而易见:乡村人口占南非人口的42%,但是只有15%的医生、20%的护士常驻乡村。
众多国际组织、国际援助团体也试图一解非洲的燃眉之急。
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工作30多年的克里斯托·韦尔斯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她的同事们为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的监狱各发放了数万块肥皂,在仍处于战乱的索马里发放了十几万块肥皂,还在非洲各地为流离失所的人们派发食物。
中国政府向近30个非洲国家和非洲疾控中心提供了医疗物资和技术等方面的紧急援助。此外,还有多家中国的企业及公益基金会向非洲国家捐赠了数百万件防疫物资。
一切还远未结束。
佐罗罗·马坎巴去世之后,过了几天,威尔金斯医院闭院整修。据当地媒体4月9日报道,威尔金斯医院将重新开放,如今它至少可以接收60名新冠肺炎患者,有10张ICU病床。
4月12日,津巴布韦媒体《每日新闻(周日版)》(Daily News On Sunday)刊发了对副总统肯博·莫哈迪的专访。莫哈迪说,全国目前只有400多人做了核酸检测,对此他并不满意。 有一些区域可能有感染病毒者,比如贝特桥和南马塔贝莱兰省有许多人去南非找工作,但是没有做过足够的筛查;在南非全国封锁之前的两周里,有1.3万名津巴布韦人经贝特桥边境检查站返回,这些人也没做筛查。
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的一名医生匿名接受美国《时代》周刊采访时说:“我知道我们的病例不止(公布的)这些。我知道许多人有症状,几乎可以确定是新冠肺炎,而且我们看到许多死亡病例,都可以归因于新冠肺炎。”
副总统莫哈迪承认,国内现在还没有训练出更多的医护人员来应对这种病毒。
相对年轻的人口是这块大陆抵御新冠病毒的一大希望:非洲的年龄中位数仅为19.7岁。
过去的防疫经验或许也能发挥作用。恩戈伊·恩森加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有时候,当人们望向非洲,会觉得这里各方面都很薄弱、几乎一无所有。但是这次不一样。非洲年复一年地应对疾病暴发和紧急状况,已经有了很多经验,各国之间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尽管有各种挑战,但人们都表现出很强的韧性,不管什么疾病暴发,人们最终总能战胜它。”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雅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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