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志愿者组织：海外雷锋？

　　——专访俄罗斯中国志愿者联盟主席许文腾

　　无界新闻记者 吴梦启

　　救助23个受困中国公民的是俄罗斯中国志愿者联盟。它的办公室位于莫斯科西南，一片灰蒙蒙的苏联时代建筑当中。从地铁工会站下来要找很久才能找到。在各种电子地图的支持以及不懈问路的情况下，记者终于在一间可以称得上是简陋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志愿者联盟主席许文腾。他详细介绍了自己组织志愿者联盟的一些经历。

　　起源：莫斯科大市场的查封

　　许文腾：联盟的起源可以上溯到2008年，那年莫斯科有个切尔基佐沃市场出事儿了。有个土耳其开宾馆的阿塞拜疆人也是这个大市场的股东，他在土耳其搞了个超豪华宾馆，在现场洒了一百万美元当贺礼。这个事儿被普京知道了很生气：钱都拿到国外去挥霍了。钱应该投资在国内。就查他的背景，发现他在大市场有比较大的股份。

　　大市场这么些年来，周边居民怨声载道。用了一个体育场，搞起来这个市场，造成交通堵塞，卫生环境很差，抢劫盗窃时有发生，居民经常投诉。最后就以一个卫生方面检查不合格给暂时关闭，2009年就取缔了，里面的违章建筑都推平了。人也没地方了，哭诉无门。大使馆也出面了，总商会也出面了，但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监督一下有没有私拉货物的事情。这个损失很大，有很多事情。就这么个背景。

　　以前（切尔基佐沃市场）有些中国报纸，互相传递信息……市场黄了，连看报纸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其中一个成员搞了一个华人论坛，就是包子论坛。大家讨论发帖，非常火，是一个宣泄渠道。我在上面做了一些发言。分析了一下原因背景出路，有很多呼应者，都聊说要做些什么。那时年轻嘛，有一腔热血，联系了志同道合的，开了个小会，里面有我们的秘书长，就在2009年12月5号，国际志愿者日，我们在一个小中餐厅成立了一个筹委会，成立了这个组织。跟使馆沟通之后，在这边注册了一个手续。

　　记者：这个组织这几年运营的怎么样？

　　许文腾：在莫斯科这些年，人们，特别华人，生存在勾心斗角互相坑害的环境，人与人缺乏信任。认为你要是跟他说什么事儿，明明你是一个好人，他却以为你是在设什么陷阱。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要钱还要帮助人，当活雷锋这样的组织，这完全不可能。有些人，说得难听一点，就破口大骂，说得好听一点，就挖苦讽刺。

　　也有一些相信。没有支持者，也没法走到今天。

　　我们这个联盟一直以来自称草根的民间组织，国内好听叫NGO，我一直定位自己为草根阶层，我就是为老百姓说话，越底层越说话。这样弄得很多人都以为我们都像一级政府一样的。有事直接打电话，说老板不给钱，我回不了家了，怎么办？直接就把包袱一扔。你怎么办？我说你想办法，护照咱也不要了，我帮你重办，重新办一次性出境。给你接到莫斯科来。我们这儿有宿舍，给你免费住三天，三天之内想办法送过去……

　　从这几年的工作来看呢，也算得到了使馆的大力支持。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官方支持，我们作为民间组织，办事情就没有公信力。但是我们的公信力建立不完全靠使馆。我们的公信力的建立是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一件小事一件小事做起来。小到帮别人找一本护照，修一个小家电。大的到救助……几十人来打工困在这儿，出面协调，跟老板谈判，帮工人想法要回工资，送回国……今年3月6号发生携带冰毒事件，冰毒变卤水的事情，就是我第一时间向使馆汇报信息，第一时间把真相跟他们说清楚。

　　披露“冰毒”事件真相

　　记者：能够把这个事情说一下吗？我记得是俄方媒体先报到说在机场查获了携带大量冰毒的中国人。

　　许文腾：当时中文媒体突然漫天转载了俄方的媒体报道。拿到那个以后我马上感到有问题，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是中间肯定有误会的。为什么？这么多人，拿着这么多冰毒，你从北京海关怎么出来的？难道北京海关都是瞎子，都放出来了？每个人行李一包冰毒一包白粉，就能带出来？这绝对不可能。首先是有敏感性，产生了疑问。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下了飞机，今天就在这儿，毒品化验需要时间，你马上确认这就是毒品，30多个毒贩在这？这是对中国人形象的歪曲。没定论的时候，还没定的时候，你不能作为罪犯来对待。现在说成中国人都是贩毒分子，而且集体贩毒，大量……这对中国人形象完全是一种侮辱。

　　我觉得有必要对这个事儿进行探究。我就找到俄文原版，从哪个地方出来。我就发现了，上面的毒品图片，用很小的字儿写着图片来源于网络。不是现场图片。海关信息网发布了这是冰毒，他们就整一些冰毒图片放到文章里，让人误解这就是中国人带的冰毒。还有一个包，拉（割）开一个口，翻开里头藏毒的状态一样，都是假图片。在这种情况下我马上报告使馆，先发俄文的原文给参赞。参赞说知道了，正在核查。后来参赞说得到这个信息后，把使馆各处……当时大使都知道了，外交部也都知道了。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事件……联系以后，建了一个微信聊天群。最后算了一下，一共有两千多条来回的讨论。

　　我们有个华人出租车司机。那批人就是他的客户。当时他给了我微信，联系上一问，正是我们黑龙江火电三公司的。他们在克拉斯诺达尔有火电项目。前期已经工作一段时间，又来了一批新工人，带的卤水片，固体卤水，就为的是做豆腐。一共是一百二十多号人。然后一算，一年需要多少料，然后就让这些新来的工人直接带过来。出北京海关的时候也检查过。但是中国人都知道这是食品添加剂，做卤水的，稍微有点麻烦，就出来。没想到到这里就扣下了。

　　我们还有一个合作的律师，也在现场。我得到第一手消息，马上编辑，把火电三公司的原话，和他（律师）在机场给我的印证，做成文章发出来，第一时间转给使馆。使馆看到这个消息，说非常及时，我们领事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使馆参赞说，非常感谢你提供的重要信息，太及时了。

　　中国人像“洒芝麻盐似的”

　　记者：中国在俄罗斯的企业，您了解有多少务工人员？

　　许文腾：务工的大量的还是在远东，建筑工人，种菜的，私人雇佣的，大量的还是在远东。莫斯科周边也比较多。现在最多的是建筑和种菜，大批量的。俄罗斯的建筑工人技术水平……怠工现象特别严重。中国人会种菜。这两方面比较多。其他的有按摩的，中医的，有很多靠自己能力吃饭的，给私人老板打工，那都是小规模的，这样的人比较多。汽修厂也需要比较多，有些汽修工人。

　　中国工人来，干的都不是纯力气的，都是得会点（技术）的。最起码的是泥瓦工，建筑工，钢筋工这些。制砖的，总之是得懂一点。这样的人比较多。据说官方统计比较少。俄罗斯发放的工作配额只有10万，还是给所有外国人的，不是单单给你中国人。基本上这几年都差不多，相差在10%以内。去年10万出头，今年减少一点点，10万以内。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全都是，没有没中国人的地儿。像是撒芝麻盐似的。到处都是，多少的问题。莫斯科据说有10万中国人，包括留学生在内。在全俄至少有30万中国人，另外20万大部分在远东。彼得堡大约两三万左右。在新西伯利亚大约有3000中国人。新西伯利亚是个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在那边做什么的都有，也有服装市场，也有开饭馆餐厅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只能说确实我们中国人很多。

　　志愿者：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记者：联盟有多少个志愿者？

　　许文腾：我们登记的志愿者很多，我们有一个网站，你想加入就在网站上去登记。现在得有几百人。全俄各地。但是我们是这样，原则是做了登记，有意愿，但是我们一般情况下用得上的不多。我们有十几个骨干成员，加上救援队，一共有二十几个人。

　　莫斯科的事情无非就是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做不了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能做的只能给你一些建议，指一些路，想一些办法。有些事情是我们做不了的。比如说你的货物被扣了。你说帮我要回来，给你多少钱都行。或者说别人欠我账，给你分一半。这种事情我们是不做的，也没有办法做。我们只能提醒你，下回都落实到纸面上来，做一些合同，走一些正规渠道，只能这么建议。我们的力量是有限的。

　　我在国外调研过，志愿者在海外，还没有形成有组织的活动。有国家公派的，如汉语教师，医疗队，这都叫志愿者。他们拿过补助，食宿的补助，没拿实际工资，属于志愿服务。但是有组织的民间组织，没有。使馆后来也说，了解了，其他国家没有。所以说，搞起来后我觉得这是不是一种模式。如果搞成功了，可以推广到世界各国。不成功呢，也说明我们这种形式不行。不成功的话，剩我一个人，没关系，就以我一个人的方式继续做，用这种心态帮助别人。但是走到今天，可以算初步成功，已经凝聚了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