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7-01-18 11:08 | 来源:齐鲁晚报 2017年01月14日 | 查看:2200次
《民国风度2》 从玉华 陈卓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从玉华
这几年,像很多人一样,我也得了典型的“上帝死了”的精神“空心病”。我不停地“买买买”,蜈蚣手一般,剁也剁不掉;长跑正成为城市中产阶级的新兴宗教,可跑道上我找不到自己的灵魂。
这种不可言说的苦闷、对浮躁社会的绝望,几乎成了“中国式”精神贵族病。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卷在粪球里的屎壳郎,透过粪球的小孔看世界。
我想寻找更多的东西。
2011年的那个冬天,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故去6年的老人——徐雪寒。
徐雪寒是谁?99%的中国人不知道。在一个纪念会上,吴敬琏扬着白眉毛,没有稿件,讲了很多徐雪寒的故事,弄得有人退场抹泪。
我着了魔般,下定决心要寻找这个一生入狱26年、与顾准相提并论、“用生命敲击改革开放的大门”的人。
他女儿一口回绝了我。她说,对记者没有“信心”,再说她父亲非常低调,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角儿”,大家忘就忘了他吧。最后我写了职业生涯里最长的采访提纲,说服了她。在一间黑乎乎的茶馆,她很克制地讲了很多往事,好几次,她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却忍着没掉下来。
后来,采访跟随了徐老10年的司机,他跟我学徐老最后几年,围着围嘴吃饭,掉了米粒,还颤巍巍地捡起来吃的样子。还有徐老看不惯腐败问题,气得用拐杖直戳地的样子。
好几个冬天的早上,我都在这段寻找的路上。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主任鲁志强的办公室出来时,我的“船舱”已经装满了“大鱼”,我像个富足的船长。他的语言像诗歌一样美,他不愿用雪花形容徐雪寒,“雪花太脆弱!”他感慨,“徐老,不是‘雪’寒,是‘命’寒!徐雪寒自己就是人生。”
一个多月来,我似乎找到了徐雪寒,似乎又还没找到。但不可否认,我很“享受”这种寻找的感觉,如果没有截稿日,我相信还会寻找下去。找到最后,我都不确定我是在找一个人,还是在寻找被这个时代“弄丢”的某种东西。
如今,只要下雪了,我就会想起徐雪寒。这个名字在我心里,更是个形容词,比如努力“活得比徐雪寒还徐雪寒”。
2015年,我又踏上了一段寻找的路,寻找“比院士还院士”的99岁的李佩。
那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见过清末民初的辫子、日本人的刀、美国的摩天大楼以及中国百年的起起伏伏。她经历了太多的政治运动、人生湍流,中年丧夫,老年丧女,却从不慌张,“从没有私人的事”。
记得第一次和华罗庚的儿子华光先生一起去拜访李佩,我向老人提了一个问题:“您孤独吗?您有什么力量能扛下这么多事儿?”两个小时采访出来后,华光很生气,认为我这个问题冒犯了老人。
我不想把李佩写成“像土星一般拖着漂亮光环”的典型人物。我只想知道一个普通女人怎样能扛着那么多事,我内心的空洞,为什么她没有;这个“时代病”,为什么她没有。
李佩说:“我一点儿也不孤独,脑子里好些事。”她也没有“崇高的理想”,“我只能帮助周围的朋友们,让他们生活得更好一些”。
“钱、年龄对她而言,都只是一个数字。一个连孤独都不惧怕的人,还惧怕死亡?”一个连死亡都不惧怕的老人还惧怕一个小记者问她“孤不孤独”?
“孤独病”这样的社会大问题,一两句就被她化解了。
寻找徐雪寒、李佩成了我抵抗“空心化”时代病的良药。
我还记得我的同事踩着大雪去探望“爱因斯坦的中国传人”许良英;给“布鞋院士”李小文写万言书信,说服他接受采访;到清华大学寻找骑着自行车的潘际銮……也许,大家都在寻找这个时代的稀缺品。
今年,我们把33位大先生的采访文字辑录成书。他们经历过大风大浪、人生漩涡、风云际会却依然“真着”“疯着”“傻着”“不慌不忙着”“要眇宜修着”……
“以逆境为园林,以群魔为法侣”的叶嘉莹、自比“瘦骆驼的水囊”的来新夏、自称“一生都是跑龙套”的徐雪寒、“内心强大得能容下任何湍流”的李佩、“生命从百岁开始”的杨敬年、“比中华民国还年长100天”的杨绛……或铮铮铁骨,或弱德之美,或徐徐从容,他们各有各的风流!
杜涌涛在《民国风度》序里写道:曾经有那样一个时代,曾经有那样一批人物。他们那样地想着,那样地活着。他们离我们今天并不遥远,但他们守护、在意、体现的精神、传统、风骨,已与我们相去甚远。读着他们,我们感觉到恍若隔世;抚摸历史,我们常常浩叹不已。民国时期的那批学人,有着与今天的学人迥然不同的风度、气质、胸襟、学识和情趣。他们的个性或迂或狷或痴或狂,但内里全不失风骨、风趣或风雅,底子上都有一个“士”字守着。总而言之,是一批不失“硬朗”,而又“好玩”“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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