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婕 王 萌

4月28日，通讯运营商工作人员在福建泉州市反诈骗中心工作。
　　新华社记者 林善传摄

9月7日，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嫌疑人从亚美尼亚被带回中国大陆。
　　新华社记者 梁 旭摄

6月28日，上海市奉贤公安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当场抓获诈骗犯罪嫌疑人。
　　新华社记者 凡 军摄

3月31日，山东省郯城县公安局胜利派出所将农民被骗钱发还。
　　房德华摄（人民视觉）

　　广东省揭阳市惠来县19岁的准大学生蔡淑妍，在自己的QQ上留下这样一段话。8月29日，她的尸体在惠来县一处海滩被发现。　　“老弟，当你看到这条‘说说’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自杀了。自杀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太蠢了，相信了短信诈骗，被骗光了老妈给我的一万多元钱……”

　　据本报记者不完全统计，仅8月份媒体曝光的电信诈骗案件就有至少6起。8月19日，山东女孩徐玉玉被骗走9900元学费后突然晕厥，不幸离世。日前，清华大学一名教师被骗走1760万元，引发广泛关注。

　　电信诈骗为何频发？如何除掉电信诈骗的恶根？

　　一　骗局频发

　　涉案金额超百亿

　　正值国内开学季，针对学生和家长的电信诈骗有增长趋势。冒充教育部门，以学生成绩、信息通报等为由头打电话，在短信中附加诈骗网址链接——这些常见骗术，让学生和家长频频中招。

　　正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州立大学攻读博士的王小平，向本报记者讲述了她的被骗经历。3 个月前，她收到一条显示为招商银行的短信，恰巧安装过手机银行的她顺手点开了短信中的链接，并输入了银行卡的相关信息。随即，卡上3000 元左右的余额被骗子全部转走。

　　近年来，海外诈骗、跨境诈骗亦呈猖獗之势。现在北京工作的周杨，3年前赴丹麦交流学习时，骗子通过盗用其QQ谎报身份，从周杨的母亲那里骗走2万元。

　　“目前电信诈骗分两种，一种是以大陆犯罪分子为主的地域性诈骗团伙，比如广东电白的‘猜猜我是谁’‘我是你领导’，海南儋州的‘机票改签’等；另一种则是以台湾犯罪分子为头目的犯罪集团，多冒充警察、检察官、法官，以‘法院传票’‘信息泄露’‘涉及洗钱’为由头，实施跨境诈骗。”专门研究电信诈骗的全国人大代表陈伟才总结。

　　国务院台办发言人安峰山此前表示，每年有上百亿元的电信诈骗赃款，被骗子从大陆卷到台湾。

　　从学生、家长，到教授、明星，电信诈骗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数据显示，近年来全国电信网络诈骗发案数年增速达20%-30%。其中，2015 年全国电信诈骗发案高达59万起，涉案金额超222亿元。

　　而据中国互联网协会发布的《中国网民权益保护调查报告2016》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网民平均每天接到3个骚扰电话、2.9 条骚扰短信。

　　二　漏洞难填

　　犯罪形成产业链

　　“电信诈骗已经借助互联网实现了‘精准诈骗’。你对他一无所知，他却对你了如指掌。”谈起王小平的遭遇，她的同学评价道。

　　个人信息泄露已然成为电信诈骗的温床之一。中国互联网协会的数据显示，近一年的时间，国内6.88 亿网民因垃圾短信、诈骗信息、个人信息泄露等造成的经济损失估算达915 亿元。

　　本报记者在某社交平台上搜索“客户资料”，发现全国各地、各行业“客户资料交换群”“客户资料出售群”等比比皆是。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的犯罪活动日益猖獗，甚至形成了“源头—中间商—非法使用人员”的黑色产业链。

　　一名信息资讯行业工作者向记者透露，除互联网外，目前还有两个渠道的客户信息泄露较严重：一是银行，不法分子往往依据客户资产状况售卖信息，资产越多则信息售价越高；二是儿童医院和妇幼科室，部分护工将住院者信息尤其是新生儿家庭信息带出非法使用。

　　当诈骗分子掌握用户信息之后，便通过各类渠道尤其是电信渠道展开地毯式的骚扰和诈骗行动。

　　最近公布的《2016 中国电信诈骗形势分析报告》显示，诈骗电话已经成为最主要也是危害最为严重的骚扰电话类型。其中，诈骗电话手机号来源于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的占比均超四成。

　　陈伟才认为，电信运营商安全防护体系之所以频出问题，一是由于电信诈骗发生后运营商所受处罚力度不够；二是不法分子在境外通过网络改号群拨境内用户，产生大量通信费用，使运营商成为电信诈骗利益链条中的受益者。

　　徐玉玉案则与17 号段所属的虚拟运营商直接相关。17 号段是三大基础运营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 承包给虚拟运营商的移动通信号段。而部分虚拟运营商在营销中重市场、轻审核，为了快速做大用户规模、扩大市场占有率，默许违规开卡行为。

　　由于实名登记不严、实际归属地不明，利用17 号段实施的诈骗活动往往难以被公安机关侦破。据中国网络空间安全协会副理事长杜跃进介绍，无论是不是虚拟号码，只要身份是假的，就难以追溯到诈骗分子。而不法分子利用网上改号软件冒充公安、司法、通信、银行等部门实施电信诈骗，近年来演变为主要手段。

　　到了转账环节，银行业务流程的漏洞也给诈骗分子开了后门。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警方破获一起诈骗案件后通常能缴获成百上千张银行卡。几乎所有的电信诈骗中，诈骗分子均持有非本人身份证所开设的银行卡，并依此进行非法转账、取款。某银行职员向本报记者透露，虽然现在银行实名认证已经比较严格，但过去的很多账户难以追究。另外，开户数量通常是银行的考核指标，因此为追求业绩过度发卡的情况时有发生。

　　近年来兴起的第三方支付平台，更是成为转移赃款和洗钱的“ 黑洞”。公安部刑侦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一些中小型第三方支付平台为抢占市场，忽视系统安全建设，监管严重滞后。有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发放的POS 机层层转包，被诈骗分子刷卡套现转移赃款。

　　三　守住钱包

　　各方共撑“保护伞”

　　守住钱包，首先应从守住心理防线开始。

　　徐玉玉事件之后，教育部发布通知，提醒广大学生不要擅自按对方要求在ATM 机或网上操作转账，以免上当受骗。

　　9 月1 日，山东省公安厅、山东省教育厅联合发出倡议，打击防范电信网络诈骗、共同创建平安和谐校园，公安机关派民警深入学校，加强宣传教育，教育部门将防范电信网络诈骗法制课堂作为学生入学“必学课”。

　　守住钱包，也要守住个人信息。

　　身份信息、电话号码、家庭地址、银行账号和密码、购物记录、出行记录……这些不经意间留下的足迹都可能落入不法分子的网兜之中。据《北京晚报》统计，北京近6 年有1.6亿多条公民个人信息被泄露。其中，2013 年至2016 年，北京各级法院共审理涉及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的案件60 余起。

　　2015 年11 月，根据“两高”司法解释，出售、非法提供公民个人信息罪和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罪名被取消，统一合并为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相关法律的立案标准、适用范围和司法解释正在不断明晰。

　　陈伟才认为，“只有越来越多的被骗用户拿起法律的武器，依法进行民事诉讼，才能维护自身的权利。”

　　守住钱包，还要依赖电信部门、银行和公安等部门的共同守护。

　　工业和信息化部2015 年底曾发出通知：“各基础电信企业要建立必要的网内技术监测手段，对发现的虚假改号呼叫，固定证据后进行技术拦截。”

　　公安部部长郭声琨9 月6 日在上海调研反电信网络诈骗工作时强调，“要完善即时查询、紧急止付、快速冻结和第三方支付账户管理等制度，确保一旦发生电信网络诈骗案件能够快速响应、联动处置，最大限度避免和挽回群众财产损失。”徐玉玉案的迅速破获，正是公安部门多方联动的结果。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周杨、王小平为化名）

　　链 接

　　专家建言防范电信诈骗

　　工信部信息中心工经所所长于佳宁认为，应尽快出台个人信息保护相关法律，明确个人隐私数据的边界，明确数据存储、处理、查询、使用的规则，明确数据保护的主体责任，明确数据泄露和滥用的处罚方式等。

　　业内人士认为，对于电信诈骗中最常见的虚假来电显示号码应加强监管。据了解，目前，篡改来电显示或虚假电话号码产生的渠道主要包括：一是电信企业开展的语音专线业务对主叫号码未经核验，给不法分子篡改电话号码提供了可乘之机；二是不法分子非法经营VoIP电话并提供改号服务，可以随意设置来电显示号码；三是国际来话中的虚假主叫号码；四是通过伪基站发送短信息并随意设置虚假的发送号码。

　　工信部9月6日表示，将对虚假诈骗电话进行重点源头整治，要求电信企业确保主叫号码的合法性和真实性。同时面向全国手机用户提供国际来电的甄别和提示服务，以提高用户防范意识，降低受骗上当的几率。依法加大对利用“伪基站”等开展电信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的惩戒力度。

　　业内人士认为，防范电信诈骗需要公安、金融、电信、司法等多部门参与，统筹协作，从强化个人信息保护、推进电信卡、银行卡实名管理、规范身份证件使用管理，提升个人防范意识和公安机关侦破能力等方面建立长效机制。

　　“目前的网络侦查技术已经足够应对个人信息泄露、电信诈骗等案件，关键是要多部门、多区域联动。”李铁军说。徐玉玉案中，犯罪嫌疑人在福建，受害者在山东，但经多地、多部门协作，从立案到抓捕犯罪嫌疑人归案，仅用了数天时间。

　　（据新华社北京9月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