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战友,你在天堂还好吗?(组图)

发布时间:2016-05-01 12:11 | 来源:中国军网 2016-04-03 15:51 | 查看:2387次

翠柏映衬的麻栗坡烈士陵园。朱效悯 摄

孩子们从碑文中感悟英雄。朱效悯 摄

20年后,烈士赵占英的母亲来看儿子。朱效悯 摄

(注: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09年4月15日第8版)作者:李鑫

我的梦,从来没有这么湿漉漉的。梦里,我见到了30年前一起当兵的战友张开敏。

梦是那么清晰。我和他一起穿插行军,他瘦弱的身体突然就落在了后面,我赶忙上去扶住他。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我好像是病了,感觉好饿,肚子像被掏空了一样。”我注意看了一下他的腹部,那里出了很多的血,我焦急地一把将他抱住,他好像虚弱得已经没有气息……

我醒来时,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枕头早已湿了一片。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到战友了。坐在床上,我感到心里空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无法阻挡的念头:去云南。是的,我要回去看看长眠在红土地已经二三十年的战友们。我的脚步行走在2009年的4月。虽不是云南的雨季,但这几天麻栗坡的雨水却分外密集。青翠的群山在低低的云朵下显得格外潮湿,格外凝重。我轻轻地踏上烈士陵园的台阶,望着那高耸的英雄纪念碑和一排排坟茔,心中百感交集:“战友们,我来看你们了!”

对于这个地方,我的确是太熟悉了。这熟悉不仅仅是对地形地貌的了解,也不仅仅是对人情物感的亲切,而是对一段历史刻骨镂心的记忆和关于军人关于战争的种种感悟。25年前,我曾经和他们同在这里为祖国的和平并肩作战;而今,我们却是生死两隔。清明之际,再次“相聚”,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25年前的4月28日,一个个年轻的战友在一瞬间告别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他们让我一次次感受到了生死离别的剜心之痛。战事第二天,我就和云南省军区新闻干事保明忠赶到了烈士陵园。就在我们到达的时刻,陵园里抬来了牺牲战友的遗体。管理烈士陵园的战友在认真地为他们净身之后,又为他们换上新的军装,轻轻地把他们埋进潮湿的坟茔中。一堆红土,一个用红漆写着烈士名字的木牌,安葬了一个为国捐躯的灵魂。

在陵园,许多故事至今难忘。有位烈士的眼睛一直不肯闭上。无论战友怎么用手抹他的眼睛,他总是不肯瞑目。战友们急得都哭了,后来,烈士的一位老乡来了,他对着烈士遗体动情地说:“兄弟,你放心地去吧,你的老娘就是我的亲娘,我会伺候她一辈子的……”战友再去抹他的眼睛,烈士就闭上了双眼。

5天之后,在前线的一个无名高地上,我还听到一位指导员的故事。可惜,我当时无法知道他的名字,权且称呼他的职务吧。指导员原是副教导员,本来家属已经可以随军,但由于妻子受家乡封建习俗的影响,在生了一个女儿之后,总感到没生个儿子是家族的遗憾,于是在副教导员探家时又悄悄怀了孕。谁知,孩子生出来又是女儿,而且还是双胞胎。为此,副教导员受了处分,被降职成了指导员,家属本可以随军的资格也被取消了。这位指导员在战斗中为掩护战友牺牲了,他的遗体被送到烈士陵园。他的妻子、女儿都被部队接来。看到指导员的坟头,他的妻子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指导员的大女儿不过4岁,非常懂事,她拉着妈妈的衣角站在旁边,襁褓中两个幼小的女儿也哭得声音嘶哑。在场的人无不落泪。此种情状,让每个人都很容易联想到战争中自己生命的种种可能,甚至联想到自己“光荣”之后亲人们悲伤的容颜。一位平时爱发牢骚的战友说,想想指导员,什么职务低啊,吃亏啊,我们都不想了,只要活着,就得好好工作……1984年铭刻在我脑海中的故事太多,太多。岁月划过,那些感人的场景并没有淡化,而是更深刻地融入我的生命之中。有人说,现在的人情淡漠了。然而,当你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看着烈士坟头的那一束束鲜花,那一支支点燃的香烟,那一杯杯飘香的祭酒,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感情有多重!真情有多深!怀念战友,怀念逝者,它让我们的心永远无法平静而又格外的宁静。这种宁静,便是有时间有心情有氛围让我们细数过往。

1978年,一趟喷着热气的列车从冰天雪地的北方开往云南。在一节闷罐车厢中,我和我的同学张开敏同睡一个通铺。火车快一阵慢一阵地前行,张开敏站在闷罐车的小窗口前,望着一闪而过的田野说,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

张开敏很兴奋,他知道这列火车要经过武汉,就回头对我说,如果你们过武汉长江大桥的时候能够醒来,一定要叫醒我,我想看看那壮观的大桥。我说,火车过桥时发出的隆隆声音和平时铁轨上发出的声音不太一样,到时候我肯定能醒,我叫你。

果然,火车在武汉长江大桥上轰轰隆隆奔驰的声音将我震醒了,我急忙喊张开敏。几个年轻的战友望着一个个一闪而过的桥栏和奔涌的长江之水,激动不已。

张开敏说,当兵真好,还能坐火车,看大桥,以后退伍回来时,我们约着坐飞机吧。

这是一个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青年,然而,他的这个梦想并没能实现,他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在一座烈士陵园中,他沉沉睡去,一晃就是30年。我知道,开敏兄弟也许在这里躺寂寞了,才会“托梦”给我。虽然我1984年来看过他,但毕竟又是25年过去。当年,我站在他的坟头前,遗憾连个相机都没有。我知道,他的家人还从没有来过,当时我特别想把这里的情景拍成照片送给他的家人。然而,却没有如愿。

开敏,我的好兄弟,此时面对着你的坟茔,我依然感慨万千。我知道,以你的机敏好学,你肯定很想了解外面精彩的世界,但我却无法带你去领略30年来我们国家走过的历程和家乡的巨大变化。我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拍摄下你坟头的一草一木,让这张照片坐坐飞机,让你家中的亲人看看你永久的宿营地,让那些还没能来过且时时惦念着你的人们看看你墓碑前的鲜花、香烟和美酒……

烈士——开敏,我们一起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我从没想到你竟然和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然而,作为为国捐躯的烈士,你并没有被人忘记,这是死者的哀荣,也是生者的慰藉。基于一种共同的情结,这次云南之行,我遇到了一位特别令人敬重的当年的女兵。

泪飞顿作倾盆雨。童江华 供图

她叫谢楠,是从贵州入伍的战士。她的从军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她对烈士的那份情感更是深深地震撼着我,感动着我。

1984年,谢楠作为一个战地医院卫生员,随部队开往前线。当时,她穿梭在炮火硝烟的战场抢救伤员,由于表现出色,上级在准备为她立功的同时,还决定发展她火线入党。

然而,战友赵勇的牺牲,改变了谢楠的命运。

赵勇比谢楠小两岁,是谢楠的同乡。在艰苦的阵地上,赵勇从不失对生活的热爱。当时,赵勇很想买一个收音机,但却差15元钱,他想到向谢楠借。谢楠身上刚好有15元钱,却只借给了赵勇10元钱,自己留下了5元。女孩子嘛,说不准就有点事儿需要钱。

赵勇因缺少5元钱,最终也没有买成收音机。不久,在一次战斗中,赵勇不幸牺牲了。

噩耗传来,谢楠几乎快要崩溃了。在纪念阵亡战友的会上,自责和痛苦搅拌在一起,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向空中发射出一梭子子弹,这是为战友送行的最好的方式。然而,她却不知这一行为违反了战场纪律。本来上级要处分谢楠,但考虑到谢楠的立功命令还未宣布,因此就功过相抵。当年,谢楠退伍了。

离开部队的谢楠后来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北京工作。由于她的聪明勤奋,工作十分出色。后来,她在北京结婚生子,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

然而,18年后,因为偶然的一个梦境,再一次改变了谢楠的生活。那一天,她突然梦到了赵勇。满脸是血的赵勇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说:“姐姐,我冷……”这个梦后来又反复出现,谢楠无法平静了。她觉得留下她青春故事、埋葬着她战友的云南那片红土是那么让她魂牵梦绕,她决定回去看看。

那年,她从北京出发了。之后,她辗转来到麻栗坡,记下了这样的日记:

我第一次到烈士墓地的时间是25日晚上6点43分,天已经麻黑,我送了3个花圈,第一个很大的花圈,是送给麻栗坡墓地全体烈士的,挽联上写着:南疆英烈永垂不朽!

另外两个是小花圈,一个是送给我的手足战友赵勇的,挽联上写着:弟弟,你在天堂还好吗?

烈士父亲何良英抚摸刻在儿子墓碑上的军功章。童江华 供图

第三个是送给一个叫吉兴林的副连长的。他是为掩护战友牺牲的,10天后,他女儿吉云云出世,更不幸的是他女儿16年后,发现得了脑瘤。在孩子生命垂危之际,一直未改嫁的嫂子带她第一次来到她父亲的墓地前。面对副连长贫寒的家境和困境,几天的时间,战友们和社会各界自发捐款13万多元,挽救这位烈士遗孤(因为吉云云的病情十分严重,一直没有得到真正控制,到现在谢楠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挽联上写着:你女儿吉云云是我们的孩子,上帝会保佑她,战友们会爱戴她,你安息吧!

那次从云南回来之后,谢楠突然发现,让她最感到亲切的地方竟然不是自己的出生地贵州,也不是工作最顺畅的北京,而是云南这块土地。在云南,她有一种找到根的感觉。她给丈夫讲了自己的想法。丈夫是个宽厚豁达的人,两个人感情很好,为了让真挚的妻子找到心灵的宁静,他们举家迁到了昆明。

住在昆明,离麻栗坡近了,也离战友近了。谢楠想念烈士的时候,就可以开车去陵园看看他们。

又一个清明节到来的时候,谢楠决定再次去看望战友。她一直在想着给烈士们带些什么?最后她决定送红玫瑰。谢楠知道,玫瑰是代表爱情的,但它更代表真情。那些牺牲的战友在倒下的时候是那么年轻,很多人甚至没有品尝到爱情的滋味,谢楠相信天底下有许许多多的姑娘热爱他们,她一定要把人间最美好的爱献给烈士,以告慰英灵。

谢楠把这件事看得非常神圣。她决定用这些年发表的诗歌、散文的稿费来定购红玫瑰。她发表的那些文学作品几乎都是回忆战友和军旅生活的,她觉得这些钱不同于生意场的利润,只有这样的钱才能表达一个女兵对烈士的深深敬意。

在谢楠去买红玫瑰的时候,有人知道她是为了献给烈士,就真诚地劝她买白菊花。只有谢楠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她坚持买了红玫瑰。

那一天,谢楠约了几个好朋友,和她们一起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将鲜艳的红玫瑰小心翼翼地插在了每一个烈士的坟头,那片肃穆庄严的烈士陵园瞬间充满生机,显得异常的美丽。谢楠感到,这惊心动魄的美丽,独属于烈士的生命,独属于这方血染的红土。

那次,谢楠还来到了当年战地救护经历过的一个地方,在一个小土包前,她也恭恭敬敬地插上了一枝红玫瑰。只有谢楠清楚,那里埋着一位曾经的女兵。

我想,谢楠的举动不仅是出于一位女性的善良,更是基于一位老兵的情怀。我们似乎应当明白,有时战争自有战争的道理。无论是昔日的硝烟还是今天的和平,也许我们不必要发出更多的感叹。作为军人,只要能够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惜献出热血和生命,都值得我们敬重。凡是到麻栗坡祭奠烈士的人,大多都会去寻找一位叫朱效悯的人。我来到边防团后,也在打听朱效悯。刘建宝团长、朱海林政委和文山军分区的李建国科长对朱效悯都很熟悉。其实朱效悯从来没有当过一天兵,但所有来这里的军人都称他为战友。这其中的缘由与朱效悯这么多年尽心尽责做的一件事儿有着密切关系。

谢楠陪同烈士刘贵彦白发苍苍的母亲来到烈士的坟茔前。童江华 供图

朱效悯是麻栗坡县城一家照相馆的老板。驻地某部的许多官兵因来他的照相馆照过相,都和他比较熟悉。一次,团里政治处干事边富斌来找他,说老兵们临近退伍,很多老兵希望能在烈士陵园留影,希望他能带上照相机到烈士陵园为战士们拍照。退伍老兵们在烈士陵园留影时的那份真情,还有在陵园中看到的烈士战友或亲属扫墓的感人情景,深深地打动了朱效悯。从此以后,朱效悯只要有机会,就到烈士陵园拍照。茫茫青山之中,他拍照时一个个动作,都成了对烈士的祭奠。

2004年清明节,在陵园拍照的朱效悯突然看到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她手扶烈士赵占英的墓冢悲伤地哭泣,老人家整整哭了两个多小时,朱效悯也动情地用DV和照相机记录了这感人的情景。

当天晚上,朱效悯就将这张照片贴到了自己的博客中,这张照片震撼了许许多多的网友,后来,有一位叫做“云淡水暖”的网友给这张照片配了一首诗,题目叫做《妈妈,我等了您20年》,更是催人泪下:

妈妈!那一定是您,

我听到了,那手工的绣花布鞋,踏在地上的声音。

从襁褓时开始就听着,一直听到穿上了绿色的军装。

妈妈,20年前,

当我被子弹击倒在前沿,

我多么想您亲手为我合上双眼,

用您温柔的手,再摸我的脸颊一遍……

妈妈,20年来,

我昔日的兄弟姐妹们来过,

他们把泪水洒在这墓前,

鲜花、美酒、香烟,还有他们的后代那红红的脸。

可是没有妈妈那替代不了的抚摸,

我心中的寂寞,永远无法排遣。

妈妈,您的哭声是那样辛酸,

我明白您嫌自己来得太晚,

妈妈,您空手来的,没有任何祭品,

我不怪您,因为您没有足够的钱。

妈妈,您在我头上的拍打是那样的无奈,

我明白您在追问为什么要20年这么长时间。

妈妈,

我不求再有什么额外的照料,一声“烈士”已经足够,

我只求下个清明,我的妈妈,能够再来抚摸我的墓碑,

因为我的妈妈,没有剩下多少20年。

朱效悯拍的这张照片和这首深情的诗歌感动着许多人。谢楠也看到了,她难受得不能自已,眼泪无法止住。谢楠从烈士的墓碑上找到了赵占英烈士简介,并通过云南省嵩明县民政局找到了赵占英烈士的家。那一天,谢楠终于见到了赵妈妈。简陋的烈士之家让谢楠的心头充满了酸楚。谢楠知道,尽管国家对烈士家属发有抚恤金,但是,烈士的家人更需要的是社会共同的关注和温暖。回昆明后,谢楠就将赵妈妈的故事和图片还有家庭住址贴在了网上。很快,好心的人们为老人寄来汇款,汇款单上的很多人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而多是“妈妈,我们爱你”……又一个清明节到来的时候,赵占英烈士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老人家是由嵩明县民政局的同志陪着赶来的……

拥抱。兰钢 摄影

赵占英烈士母亲得到了社会和政府多方面的照顾,这让谢楠很欣慰。真挚、善良的谢楠对我说,人间的爱有时候很需要我们用心灵的温暖去连接。

就在今年的3月16日,谢楠又去了一次麻栗坡,她是陪同上海籍的刘贵彦烈士的母亲来扫墓的。20多年来,亲人们一直无法知道刘贵彦的下落。然而,亲情有缘,是上海市一位来麻栗坡定点支教的老师发现了他。老师叫龚奇。敬慕英烈的龚老师一有空儿总是来陵园寻看碑文,当他在陵园中看到刘贵彦是自己的同乡,又从陵园工作人员那儿得知刘贵彦的家人还没有来扫过墓时,就迅即与上海市民政局联系,寻找烈士的父母。

烈士的父母是抗美援朝时的老军人。是龚奇、谢楠他们的善举,终于圆了母子“相逢”的梦。

其实,像谢楠、龚奇这样的充满大爱之心的人何止千千万万。老山之行,让我结识了不少这样的热心人。其中朱效悯介绍认识的一位叫兰刚的朋友,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做着抚慰烈士英灵的工作。

兰刚是广西人,多年前,他就在网上发现有不少寻找战友的帖子。从帖子所讲的故事中,知道他们不少人参加过边境作战,他们的战友已永远地留在了烈士陵园。看到网上那浓浓的情感,兰刚被深深地感动了,从此他为自己制订了一个计划,一定到每一个烈士陵园去看看,一是为了祭奠他们,二是拍摄这些烈士的墓碑。由于兰刚没有多少钱,他就选择了最简单的交通工具——自行车,沿着边境一个县一个县地寻找。山路太难行了,人们不能想象他一路遇到的艰难,但是,为了烈士和他们的亲人,兰刚还是完整地拍下南部边境线上烈士陵园中所有烈士的墓碑,并且做了方便检索的技术处理。

兰刚在拍摄的过程中,还了解到不少烈士家属的情况。兰刚告诉我说,之所以现在还有很多烈士的家属没能够来到烈士的坟前祭奠,除了经济困难等原因,很多烈士的家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埋在什么地方。为此,兰刚才用心地将烈士的资料整理出来,将其贴在自己的博客中,以方便烈士的亲人或战友查找。

兰刚和朱效悯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将烈士的情况了解得更详细一些,比如,烈士的家境如何?父母是否健在?现在有谁来赡养?目前还有什么困难?这样,就能让社会上的热心人更多地来关心他们。

兰刚对烈士的那份真挚情感让我感动,他的工作精细程度更让我敬佩。我的家乡淮阳县有9位牺牲的烈士,我除了知道张开敏安葬的地点外,其他的都不知安身何处。我曾向家乡人武部齐修众干事询问,他说,9位烈士的家属除一家烈士的弟弟去扫过墓,其他全都没有去过。因为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亲人牺牲在云南,具体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还是兰刚帮我找到了他们,告诉我了准确的位置。此次云南之行,因为时间太紧,我只有托付我的战友、蒙自军分区徐延东副政委来代替我……就像烈士们再不能回家,活着的人也有很多困难使他们不能到这里来。毕竟从内地到边疆的路太远了,烈士的父母有的年事已高,有的重病缠身。

讲解员杨丹告诉我,现在麻栗坡烈士陵园中大概还有100多个烈士家属从没有来扫过墓。她曾经接待过烈士丛明的妈妈,这位妈妈家住在昆明,按说来这里并不十分困难,但是,她却是第一次来。个中原因是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已经牺牲。老人家心里存有一个幻想:说不定哪一天儿子就会回来的。无论平时还是梦中,她总是常常听到门口有人喊“妈妈”,老人家就忙着去开门,然而门口却从来是空空如也。多少年后的清明节,母亲见再也等不到儿子,终于赶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她本想着儿子在这里一定很孤独,没想到,儿子的墓碑前竟然放着一个花篮,那鲜艳的花篮映衬着丛明烈士的英名,感动的热泪一下子涌出了丛妈妈的眼眶。

丛明烈士坟头上的花篮是朱效悯代表丛明的亲人献上的。每到清明节,朱效悯除了忙着迎接远方扫墓的亲人和战友,还会收到很多远方的拜托,这些远方的朋友不能走到这里,但他们很希望通过朱效悯代表他们为烈士献上花圈和祭品,这些人大多并不是烈士的家属,也不是烈士生前的战友,但他们会给朱效悯寄上钱来,将一份真情托付给朱效悯。我看了朱效悯记事的小本子,仅3月底这几天,就有湖南省桃源县中学的师生、深圳的李瑞驰、福建的郑向东等给他汇来了钱,让他代表他们给烈士墓前献上花圈,为那些亲人还没有来到过的烈士扫扫墓。若是钱有剩余,就让朱效悯转给那些来到这里却没有回家路费的烈士家属。朱效悯将这些嘱托做得十分认真,每次他都会将祭奠的过程拍成照片或DV,留给那些拜托他的人。

除了朱效悯,烈士陵园的工作人员接受这些事情就更多一些。杨丹还告诉我,韩跃奎烈士的母亲每次来祭奠儿子,都会给烈士炒上一份猪肝,因为他的儿子生前最喜爱吃猪肝。然而,今年老母亲因身体不太好,不能来儿子坟前了。前不久,老人家从贵州打电话给陵园的管理人员,拜托他们清明节这天,到街上炒一份猪肝送给她的儿子……多少断肠故事,多少人间真情。

烈士如若在天有灵,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感受到那么多真诚的思念。那些不远千里而来的真诚的祭奠,那些来来往往的不再年轻的身影,那些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真实的怀想,甚至,还有那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发的梦的脚步。是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不惜赴汤蹈火献出生命的英烈。是他们用青春和热血,为祖国和人民种植了和平幸福之花。

逝者长已矣!在他们身后,鲜花开放,大道康庄,阳光温暖,生活和谐。古老而年轻的共和国,即将迎来60华诞。

掬一捧清明的春雨,我与烈士告别:亲爱的战友们,你们安息吧!你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也会更加努力地活在你们的光荣中……

在烈士的家中,田伯芬老人在向军报记者李鑫讲述何田忠小时候的故事。杨璐 供图

重庆商报记者将社会捐款交给烈士母亲田伯芬。杨璐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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