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8月11日，新华社中国网事就唐慧劳教事件发表评论《期待对“唐慧之问”最好的回答》，追问“屡屡引起巨大争议的‘ 维稳式’劳教”。

封面摄影：南都记者　陈辉

    8月11日，新华社中国网事就唐慧劳教事件发表评论《期待对“唐慧之问”最好的回答》，追问“屡屡引起巨大争议的‘ 维稳式’劳教”。称“对劳教制度的反思不能停歇，将劳教制度纳入法治轨道的努力必须继续。这是对永州母亲‘ 唐慧之问’最好的回答。”

    过去的一周中，全中国都在关注着一个女人的自由。

    永州妇女唐慧，由于为女儿被强迫卖淫案不断上访申诉，她在2012年8月2日被处以劳动教养决定、关进了离家280余公里的株洲白马垄女子劳教所。

    出乎永州官方意料，劳教这柄看似使用便利的双刃剑，在割伤唐慧的自由的同时，也同时割伤了政府的公信力。网络舆论以一片倒的形势，将永州政府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呼唤释放唐慧———9天后，唐慧的劳教决定经过行政复议终被撤销。

    对于这一纸行政复议决定书，不少媒体将其推为“法治湖南”的建设标本。然而在唐慧被劳教和释放的前后，则充满了法治、维稳和舆论的博弈。

    没有其他办法管住唐慧了

    今年6月，永州11岁女孩“乐乐”被强迫卖淫案的终审判决出来了，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了一审判决，判处其中两位被告人死刑，另外五名被告分别为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15年。但作为母亲的唐慧仍不满终审判决的结果，她希望判处七名被告死刑，并坚持申诉永州市公安局为秦星制造了“假立功”。

    一如过往，唐慧再一次给永州官方制造了难题。

    在永州官方内部看来，唐慧是个复杂的人：在民风保守的当地，一位母亲会不断宣扬自己女儿被性侵犯的丑事，她一定具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永州市、零陵区以及唐慧户口所在的富家桥镇，曾想过种种得以使她放弃上访的方法，但最后都失败了。(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其中对于人口不到五万、占地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富家桥镇来说，前后花在唐慧身上的维稳经费已达数十万，这使这个边缘小镇的财政难以负荷。一位小镇官员曾经放话，唐慧持续的上访让他们也走投无路，“大不了不干了”。

    在当地的司法界，唐慧要求判7名被告死刑的要求也令人为难。一审判决中，永州市法院从严判了两名被告死刑、四名被告无期徒刑、还有一名被告以有期徒刑顶格判了15年，堪称本地史上对于强迫幼女卖淫案的最重判决。据一名永州律师透露，在案件判决后，当地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也在私下认为“判得很重”。

    由于对判决不服、对公安干警在案件中出现的渎职不满，唐慧没有停止过伸冤。2010年2月和3月，公安认定唐慧扰乱了公共秩序，唐慧被接连行政拘留了两次，一次拘留8日，一次拘留5日。

    同年6月，永州零陵区法院发生枪击案，凶手冲进法院持枪扫射，造成3名法官当场身亡，案发后街上出现了为凶手叫好的标语———由于唐慧一家与其相熟、又有伸冤背景，便成为了警方的主要怀疑对象，这一次，她被刑事拘留了37天。

    在控制唐慧的手段上，永州穷尽了办法，除了劳教。

　　劳教是最方便的决定

    根据1982年国务院转发、公安部发布的《劳动教养试行办法》，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大中城市人民政府组成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领导和管理劳动教养工作，审查批准收容劳动教养人员。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下设办事机构，负责处理日常工作。

    理论上来说，具有审查批准一份劳教决定的“劳教管理委员会”，组成人员是多名各级政府的一把手领导。其中，公安负责人仅是委员会成员之一，公安也仅是劳教决定的执行机构。

    “但在现实中，很多劳动教养的决定，直接由常设办事机构作出”，湖南本地一知名刑法学家表示，设在公安内部并不具实权的“劳教委办公室”，已渐渐成为具有直接决定权的机构，并在很多时候为公安所主控。

    决定与执行一体，且缺乏有效的监督方，劳教成了当下平息唐慧这个“麻烦”最简便的选择。但事实上，由于劳教的渊源并非来自法律，如果从《立法法》和《行政处罚法》的角度来看，具有一定合法性瑕疵，永州当局对于劳教也并非有十足的信心。

    具体是谁作出的这份劳教决定，现在永州官方已无人站出承认，但据一名市委工作人员表示，将唐慧处以劳教，这决定的背后也并非是要关她一年半，只是想以此给她一个警告，“原本准备关几天后就将她放出了”。

    这一“警告”并非针对唐慧一人。据南都记者从多方面渠道印证，在同段时期内被劳教的上访户数量不少，唐慧本人也回忆，和她一起进去的上访户就起码有五六个。

    “太吓人了！拘留还有个期限，几天就出来了，但劳教时间太长了，最长还可以劳教四年！”这份劳教决定“如愿”起到了使唐慧产生恐惧的效果，但与此同时也将她逼入绝境。

    唐慧表示，如果她真的要一年半才能出来，自己的母亲估计是看不到了，而乐乐长时间失去她，不知道会变得怎样，“那我只能去背炸药了”。

    省级通宵作出撤销劳教的决定

    舆情监控显示，在8月6日律师会见了唐慧后，唐慧那张充满着绝望和悲伤的脸庞，使得舆论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

    两位律师在8月7日正式向湖南省劳动教养委员会递交《行政复议申请书》———虽然根据《行政复议法》，湖南省劳教委有5天的受理审查时间，但湖南省劳教委还是在一天内即宣布受理唐慧劳教案的行政复议。

    8月9日24时过后，湖南省政府办公室和会议室的灯还亮着，而在几十公里之外株洲白马垄劳教所内也灯火通明。对于这份行政复议申请，湖南省不再交由劳教委的常设办公室作出，由副省长、公安厅负责人、司法厅负责人、法治办负责人等组成的劳教委员会成员，亲自制作紧急决策。

    在株洲白马垄劳教所内，管理者也在熬夜等待行政复议的结果：一旦永州市劳教委的劳教决定被撤销，按照劳教所的一般做法，他们将在8月10日一早通知唐慧及其家属，在9时左右将唐慧释放。

    从8月8日至8月10日上午7时30分，不到48小时的时间内，湖南省劳教委员会作出了行政复议决定。这份决定的措辞经过了一夜缜密的商讨。湖南省劳教委员会通过决定表示，唐慧“应依法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但鉴于唐慧的女儿尚未成年，且身心受到严重伤害，需要特殊监护等情况，对唐慧依法进行训诫、教育更为适宜，可以不予劳动教养。”

    这份行政复议决定，最后既认可了永州原来作出劳教决定的合法性，也给出了一个释放唐慧的理由。但唐慧并不同意这种看起来是“赐给”她自由的说法，在唐慧看来，真正应该被撤销的理由是，原劳教决定的表述与事实不符合。

    “现在看上去像我被劳教还是应该的。”唐慧说。

    行政复议决定“体现政治智慧”

    “这一决定体现了省领导的法治理念和政治智慧”，湖南省委一名官员在私下为这份复议决定作出解读，最快时间释放唐慧，不仅能疏导舆论压力，也给了调查结果公布的舆论空间。

    虽然通过行政复议程序来撤销唐慧的劳教决定，被视为不靠领导批示的法治象征。但据知情者透露，在行政复议决定被受理的当日，湖南省有关领导已通过中间人向两位律师暗示了省高层在此事上的态度：支持律师的依法执业，省委省政府会排除干扰，给出一个合法、公正的结果。

    回忆8月10日唐慧被释放当日清晨，律师胡益华连夜驱车赶至株洲，在劳教所前门等待唐慧。在问询过程中，胡益华遭到警察驱赶，只得先开车转到了劳教所后门。

    但就在劳教所的后门，胡益华看到唐慧已经出来了。她在此搭上车，与记者和律师一同驶向长沙……

    南都记者张舟逸

（责任编辑：杨晓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