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夜间，黑龙江哈尔滨市方正县的“日本开拓团之碑”消失得干干净净。

8月3日，“日本开拓团之碑”被5名男子泼上油漆并锤击。    陈福乐 供图

　　被拆前    日前，方正县政府在“中日友好园林”内竖立一块日本开拓团民亡者名录碑，引起部分民众不满。

被拆后    “开拓团之碑”被拆后，留下原地的两座日本人公墓。 冯翔 摄

　　一夜间，黑龙江哈尔滨市方正县的“日本开拓团之碑”消失得干干净净。

　　毁或拆这样的词或许都不准确，因为你无法找到任何它曾存在过的痕迹，更无法找到它的“尸体”碎块。它原先耸立的部位，现在是一小片洒满碎石子的空地。隔着一道栏杆，是一小片粘土。栏杆外有一堆碎石和砂土，但无法证明它与那块碑的关系。

　　一辆铲车正轰鸣着往外撤。开车的司机请记者不要拍摄车辆的牌照，并拒绝回答问题。这是2011年8月6日早晨7时许。

　　“碑没了，这下……心里不堵得慌了。”望着那一片碎石子，戴着眼镜的哈尔滨网友“三拳”叹气。

　　“开拓团之碑”消失

　　日前，方正县政府在当地的“中日友好园林”内竖立了一座刻有部分日本“满洲开拓团”去世者姓名的石碑，政府称，立碑的目的是为让后人了解真实的历史，体现中华民族的胸怀。方正县政府的做法被许多网民解读为不惜代价招商引资，部分网民甚至斥之为“忘记国耻”。8月3日，有人称，他们一行5人将红色油漆泼到了碑上，并动手开砸，警方发觉后，阻止了他们的行为，不许他们停留在方正，让他们连夜开车回哈尔滨去。8月5日，多名网友先后携带油漆和小型工具赶来，企图继续砸碑。

　　昨日，这块让网民们口水讨伐的“日本开拓团之碑”，突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昨日早晨，得知碑已被拆，有些网友去方正县城买来了一挂价值100元的鞭炮，在“中日友好园林”内燃放，一些网友更是手举横幅：“为侵略者立碑　乃民族败类向法西斯献媚　是千古罪人”。这是不久前，北京大学教授孔庆东在电视访谈中对此事的评价。

　　昨日早晨7时57分，方正县的官方微博上出现了一条最新内容：“方正县中日友好园林中的日本开拓团民亡者名录墙引起了广大网民的极大关注，许多人对之提出质疑，该墙也被造成了污损。因此，有关方面已决定暂时关闭园林，对名录墙进行处理。”

　　拆碑的征兆

　　“处理”——拆碑的征兆，其实几天前就逐渐出现了。

　　8月4日之前，中日友好园林由两道防线把守，车根本开不进去，人也只能徒步约两公里，走到第二道防线处，就会被七八个腰扎武装带的方正县公安局警察拦住。

　　8月5日中午，着警服的警察已全部撤离，第一道防线也撤掉了。中日友好园林周边多了约20辆各类车辆，车牌号均为方正县所辖，有没有任何标记的汽车、120急救车，甚至还有水务监察和保险公司的车等。每辆车都有两三个男子坐在里面。他们甚至允许你把车停在500米外，绕着园林的围墙走上一圈，“行了吧，行了吧，咱们都相互理解吧？”

　　能看得到，此时此刻的“开拓团之碑”正反两面都被一块大帆布牢牢遮住，盖住了8月3日下午被5人泼上油漆并锤击的部位。

　　8月5日中午11时，方正县外事办主任王伟新坐在一辆越野吉普里直奔哈尔滨，目的地是黑龙江省政府。他还在路上时，来自哈尔滨的另一个指示就已通过组织渠道传至方正县，“指示下来了，我们现在不许发任何声音”，一位正科级干部拒绝透露具体内容，只透露这消息极其重磅，以及它与“开拓团之碑”的处理有关。

　　又几个小时后，一辆卡车运来了一堆黄沙，堆在通往园林的必经之路上，占了路的大半。园林里开始有人拿着手持D V摄像。有网友猜测，这砂子是不是为了挡住铲车的？

　　同一天，正在哈尔滨的网友“三拳”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口气很客气：请问，你是不是在网上留了电话，号召去砸方正县的那块碑？他以为是应征的网友，承认了。不料那边自称是哈尔滨市公安局的警察，请他转告还没来的网友先冷静“还没来的就别来啦。”

　　“三拳”说，他听到对方说，“哈尔滨市委、市政府已经做出决定，命令方正县立即拆毁那座碑”，他不敢相信，还是决定来一趟看看。

　　晚间9时，那堆黄沙上插了两根杆子，拉了一根电线、两个灯泡——很明显，这是一个简易的照明设施。那些便装男子也全都消失，汽车甚至可以直接开到园林门口，里面有大约20个人，身穿保安制服，正在烧火。

　　昨日下午，园林门口贴上了一张最新告示：“各界人士：为加强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维护工作，即日起实施闭园，敬请谅解。”落款是方正县外事侨务办公室，8月6日。

　　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碑消失几个小时后，几天前曾经联名发表公开信，要求方正县立即推倒“开拓团之碑”的杨靖宇、赵一曼、赵尚志等抗联英烈的后人又在网上发表了一封《推倒“日本开拓团碑”的胜利书》，第一句话是：“我们心头上的耻辱碑——‘日本开拓团碑’终于被推倒了！”联名名单略有增多，主创者仍是学者王锦思和军旅作家姜宝才。

　　与上一封公开信相比，这封《胜利书》理性得多。公开信中提出“立碑不管是哪个人或哪个部门批准的，都要追查到底，如有腐败行为要严惩不贷”；此次只建议，“要深刻反思出现‘日本开拓团碑’的历史根源和现实问题，要求对负有主要责任的官员给予党内外批评教育”，“保卫世界和平，珍视中日两国人民友好”。

　　8月3日参与砸碑的河北保定人陈福乐在接受采访时表达的意见与大多数网民的回复相合：“我希望当初提议建碑的领导能够出来道歉，另外，当初使用纳税人的钱建碑，现在又拆了，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浪子回头金不换”

　　网络上，社会名流们亦纷纷对此事作出评价。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连用了三个“好！”，杨澜发了两个字：“应该”。地产商任志强则说：“民意再一次战胜了官意。请官们不要轻易为民做主，代表民意吧。”

　　曾提出“方正县应该将‘开拓团’三字加双引号”一说的军队作家余戈：“早点意识到，改碑文就解决了，非要弄到这一步，50万元是浪费了。说实话，如果以现在的格局，我有机会去方正都会看一看，还会给那位支援中国水稻技术的日本友人(藤原长作)纪念碑鞠躬。”

　　谁下达的拆碑指令，出于何等考虑？碑到底是拆毁了，还是挖坑掩埋了？它以后彻底不可能出现，还是要在修改碑文后重新立起来？

　　这许多疑问，方正县官方昨日没有给予任何回复。县委书记刘军、常务副县长洪振国、外事办主任王伟新等人的手机全部关机。但拆碑、开放园林供参观的初始目的——消除戾气，已经算是实现了——打算来砸碑的网友们笑着讲，应该给方正县送一面锦旗，上书“浪子回头金不换”。

　　名词解释 　“日本开拓团”

　　“九一八事变”后，为了真正占领中国，日本向中国派来的组织，不光有军队，还有大量的移民。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在侵占中国东北期间，共派遣开拓团860多个、33万多人。“开拓团”强占或以极低廉的价格强迫收购中国人的土地，然后再租给中国农民耕种，从而使500万中国农民失去土地，四处流离或在日本组建的12000多个“集团部落”中忍饥受寒，其间冻饿而死的人无法计数。 （ 南都记者 冯翔 发自哈尔滨）

（责任编辑：姬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