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衣天使的“生命秘语”

发布时间:2011-05-13 01:19 | 来源:新华日报 2011年5月12日 第A07版 | 查看:1530次

 这里的患儿六成早产,而护士长当年也是早产儿—— 

  峥嵘记录

  5月11日下午,记者穿上白大褂、戴帽换鞋进入省人民医院新生儿病区的重症监护室。这里,近六成都是早产儿,他们急急来到这个世界,却比一般的新生儿辛苦很多。暖箱里,瘦弱的身体与无数的管道相连——呼吸机、鼻饲管、监护仪、导尿管……他们的体征指标显示为变化的数字,也牵动着每一位护士的心。

  记者看到,有一个出生牌上写着“体重1.25公斤”的早产儿醒了,露出烦躁的神情,并且委屈地撇嘴。周芹用消毒液擦擦手,打开暖箱上的两个圆圆的孔门,手伸进去,用她宽厚温暖的大手去安抚他,他的哭声传出来,记者不由叫起来:“啊,他在哭!”周芹却笑着纠正说:“不,他在唱歌!”一词之差,完全流露出这位护士长的职业境界。

  “无法表达的弱小者,我懂得他们的语言”

  今年5月12日,是1983年入行的周芹迎来的第28个护士节。今年46岁的她,当省人民医院新生儿病区护士长已经第19个年头。

  19年来,几乎每天7点半,周芹都准时来到新生儿病区。换上鞋、穿上白褂去病房查房,第一件事情就去跟每个小生命打招呼:“早啊,睡得好吗?”尽管,这些在暖箱里的新生儿,都听不明白周芹的招呼,但周芹完全知道他们的状态——

  “两个手臂全部举在耳朵两边呈W状的,两个小腿自然放松在床上呈M形状的他们——舒服;一个手臂举在耳边,一个手臂弯曲着手放在嘴巴边上,而两个小腿交叉睡着的,那是‘更舒服’!”周芹懂得这些小生命的“秘语”。

  “医学上称新生儿病区是‘哑科’,因为患者不会表达自己,更不会保护自己。面对他们,护士需要加倍的细致耐心,随时要关注心律、血氧饱和度和表情;打什么针、吃什么药、用多少剂量、是不是这床患儿……都要两名护士核对后才能进行。”

  省人民医院新生儿病区,30张病床,18个护士,三班倒。护士要给病区的新生儿四种护理:生活护理、疾病护理、专科护理、康复护理,忙碌程度可想而知。“年轻的护士,忙得没时间谈恋爱。我正常的时间表是早八点晚八点,但没有按点上下班过。”

  再忙,也不能有半点疏忽。周芹经常给新护士讲这个脑筋急转弯:“树上一只鸟,开一枪,还剩多少只?”有人抢答:“一只没了,因为都被吓飞了。”周芹就说:“错。这是简单思维,而我们新生儿病区的护士需要:分析性思维。应该分析:这枪是有声还是无声的?被击中的鸟是掉地上还是挂树上……每一种情况下都会有不同的结果。同理,新生儿哭了,你们要观察分析,为什么哭?是饿了,还是烦躁了、尿湿了、体征发生变化了……”

  “早产儿多么爱这世界,我们怎能不爱他们”

  “新生儿的哭声长而响,早产儿的哭声却没回声——因为太虚弱!他们要过10道关:呼吸关、黄疸关、喂养关、感染关等等。早产儿的呼吸中枢不好,会‘忘记呼吸’,需要你去拍拍他、动动他;就说吃奶这么简单的事儿,早产儿无法协调呼吸—吮吸—吞咽三个动作,吃奶时会忘记呼吸,一会儿小脸就紫了……他们来世界如走钢丝,我们要努力不让他们从钢丝上掉下来,健康出院。”周芹说,“19年里,我护理的早产儿大概100多个,其中最小的630克。”

  1983年中专毕业,周芹在省人民医院(当时叫工人医院)的儿科实习,1988年考取南京铁道医学院脱产学习三年。1991年到急诊室干了三个月,要留她,她说:“我还想干儿科。”为什么?“呵呵,因为,我自己就是早产儿——在医院儿科实习的时候,我就特想看看1.9公斤的早产儿是怎样的!”

  “1964年我出生时,才1.9公斤。3岁之前,我的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度过。我父亲当时在上海,出差回来就给我带两样那个年代很金贵的东西:一样是奶粉,一样是白糖。父母给我的爱,多于常人几倍几十倍,我很感恩。”周芹说她很感激父母,“再难,父母都没有放弃我,并给我力量活得好好的。”

  “所以,经常遇到早产儿的父母,那么难过无奈、那么不知所措、那么想就此放弃,我就对他们说:‘你们抬头看看我,我怎么样?’他们看着1米53、尽管矮小但精神那么好的我,不解。我就说:‘我生出来就3.8斤,你们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你们先要有信心,早产儿急急来到世界,多爱这个世界啊,你们怎能不爱他?’他们就不哭了。我再告诉他们,该如何呵护柔弱的早产儿……”

  “更多的人文关怀,给孩子也给家长”

  周芹的手机里有一个照片文件夹,名字叫“新生儿”,里面再分两类:“大孩子”、“小天使”。

  “大孩子”,就是在这里住院,出院后健康成长的新生儿。“挽救了一个孩子,就是挽救了一个家庭。”她点开一张照片,是女孩子6岁的样子,很健康。周芹说:“这孩子6年前出生,十几天的时候心肺功能很不好,进入病区半个月后出院。我和她母亲一直保持联系,她每年都给我发孩子的照片,看着当初那个睡在暖箱里的孩子,现在这么健康快乐,我的心里比蜜还甜。这就是我们的成就感。”

  “‘小天使’,就是去了的孩子。”周芹说这话时,神情黯淡下去。“每年,都会有两三个孩子,尽管大家都尽力了,但最终还是走了。我也会一起哭,我们每一个照顾过的护士都会一起哭。你奇怪,我都当了20年护士长,怎么不会职业性的麻木。不,每一个生命都那么新鲜宝贵,你怎么能麻木?”

  2010年,周芹专门在病区增设临终告别室。为什么?“更多的人文关怀,给孩子也给家长。新生儿病区的孩子,一般都是刚出生就直接转进来,父母几乎没有单独和他们在一起。孩子去了,如果家长都无法去抱一抱、去倾诉,他们以后会觉得很难过,当时不把情绪释放掉,会影响他们今后的生活。”

  “去年,有个新生儿呼吸中枢不好,怎么抢救都不行,我叫他‘佳佳’,他的真名不是这个,我给起的,我希望他奇迹般好起来!可三天后,他还是走了。孩子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母亲是高龄产妇,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孩子,家里欢天喜地做好了迎接孩子的准备,但是……孩子去的时候,父亲很难过,也很冷静。我亲自为孩子做的临终料理,我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衣服换好。我让他爸爸进去,让他一个人与孩子呆一会。半小时后,他出来,说可以了……”周芹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哭了。

  沈峥嵘

(责任编辑:吴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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