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倩 通讯员 严汝凌

“今天连长找我谈话，句句打动了我的心。他说：‘火车头的力量很大，如果脱离了车厢，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一个人做工作，如果脱离了群众，就会一事无成……’”

手指轻轻捻开书页，虞仁昌念起书中最令他自豪的句子——

94岁老兵虞仁昌坐在沙发上，一本封面泛黄的《雷锋日记》，再一次被他捧在手中。他的身旁，是一群中学生。初春申城，乍暖还寒。

日记中的“连长”，就是虞仁昌。

虞仁昌说，这声“连长”，雷锋喊了他两年。那“虎虎有生气”的声音，却在他心底回响了一辈子。

亲自把雷锋从新兵连接回连队，见证他成为副班长、班长、光荣入党……作为雷锋曾经的战友和连长，过去的一甲子时光，虞仁昌怀着最朴实的感情学雷锋、讲雷锋、做雷锋。其间，他遇到很多像雷锋一样可爱的人，他自己也成为众人眼里“活着的雷锋”。

然而，每每提到雷锋，虞仁昌都说：“这么多年我遇到过很多好人，但我觉得最好的好人还是雷锋。”

“那是雷锋，我连里最棒的兵”

“我和雷锋在一起生活了940天，吃一锅饭，还睡过一张大通铺……”

在雷锋牺牲后的60多年里，虞仁昌无数次讲起自己与雷锋的故事。尽管已过耄耋之年，精力和记忆力都不如从前，可一提起雷锋，讲到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老人立刻来了精神头。讲到雷锋因意外事故牺牲时，虞仁昌的眼泪总会涌出眼眶——

“雷锋太好了……雷锋太好了……我现在想起他还是很动感情，他所做的那些好事，让你没法不激动……”

1960年1月19日，时任沈阳军区工兵第十团运输连副连长的虞仁昌，兴冲冲地赶到团驻地操场，参加欢迎新兵的仪式。作为新兵代表发言的雷锋，给虞仁昌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个子不高，但精神饱满，有一张春天般的笑脸。”

旁边的战友搓了搓手，对虞仁昌说：“这个兵叫雷锋，听说是个好苗子，几个连长都抢着要！”虞仁昌没吱声，他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一个积极上进的兵，谁不想要？

如虞仁昌所愿，雷锋分到他所在的运输连。从雷锋的副连长到成为他的连长，与雷锋朝夕相处的日子，虞仁昌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兵。

“他特别喜欢读书学习。”虞仁昌回忆，每晚睡觉前，雷锋钻进被窝翻个身就拿起书来读。雷锋还是虞仁昌眼中的“小太阳”。外出行军时，雷锋考虑到有位叫王彦堂的战友饭量大，就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他吃；坐火车回连队途中遇到弄丢车票的大婶，他当即掏出6.4元为她补买车票，那时战士每月的津贴只有6元；虞仁昌的家属来队探亲，雷锋抱起他的大儿子亲热地说：“快快长，长大了建设社会主义”……

每当有人问起那个四处忙活的小个子战士是谁，虞仁昌总是骄傲地说：“那是雷锋，我连里最棒的兵！”

虞仁昌难以忘记，这名“最棒的兵”，在不幸牺牲前还关心着连队的事，“雷锋出车回来，向我报告说汽车已到保养时间，车况也不好，送到修理所要排队，不如我们自己保养，可以早点修好。”

他难以接受，这名“最棒的兵”，在向他敬礼、转身出门后不到10分钟，“人就出事了”。

雷锋牺牲后，虞仁昌看着此前连队收到的写给雷锋的整整两大箱感谢信、致敬信，心如刀绞，“这样好的同志再也回不来了。”从此，虞仁昌把宣传雷锋事迹、弘扬雷锋精神作为自己的追求，“我当了他两年的连长，他当了我一生的榜样。”

“遇事想雷锋，最能勉自己”

今年是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为雷锋同志题词60周年，也是虞仁昌从部队退役的第60年。退役回乡的这些年，许多人都知道虞仁昌是雷锋精神的“代言人”，却常常忽略他是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

进军大西南途中，新兵虞仁昌不顾辛劳，利用休息时间主动为战友们烧热水、挑血泡，被评为全营“行军模范”。参军第一年，他因表现出色光荣入党。在抗美援朝战场，他荣立三等功。

“为什么只讲雷锋，不讲自己？”面对人们的疑问，虞仁昌语气严肃坚定：“与雷锋和许多牺牲的战友相比，我要幸运得多，也幸福得多！因为我是雷锋的老连长，在有生之年要学好雷锋、做好雷锋、讲好雷锋。”

1963年2月，虞仁昌退役回浙江东阳老家前，专程来到雷锋墓前祭奠并拍照留念。在照片背面，他写下一首怀念雷锋的诗，并把其中“遇事想雷锋，最能勉自己”的句子，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据虞仁昌的家人介绍，他退役安置工作时，全国学雷锋活动正蓬勃兴起。虞仁昌完全可以靠“雷锋连长”这块“金字招牌”谋个好岗位。然而，组织征求意见时，他表态坚决：“‘雷锋连长’是荣誉，不是为自己谋福利的资本！”

后来，组织按照虞仁昌的志愿，分配他到离县城140多里的大盘山区任供销社副主任。像雷锋一样，他也志在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拧到哪里就在哪里发挥作用”。在大盘山区，他一干就是十几年，几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平日里，虞仁昌和营业员一起站柜台。有位老大娘拿着一个鸡蛋来换盐，营业员嫌麻烦不肯换。一旁的虞仁昌热情地走过去帮老人称了盐，又教育营业员像雷锋那样尽力帮群众解决困难，热心做好“一分钱”生意。当地山路崎岖，社员到供销社购买生活用品得翻山越岭。虞仁昌自制了一根扁担，带头挑起扁担送货上山。一年夏天，山里的群众说难得见到西瓜，他特意到县城采购一车西瓜运到山里，乡亲们争相用自家的鸡蛋、山货换西瓜吃。

乡亲们都说，这位雷锋生前所在连连长，“真的就像雷锋一样”。

“宣传雷锋精神，是我一生的使命”

虞仁昌的4个儿子，是他宣讲雷锋精神的“第一对象”。

他的小儿子告诉记者，孩提时代，父亲就常常给他们讲雷锋故事。他们印象最深的叮嘱是：“你们行得正坐得直，我出去跟人家讲雷锋就讲得响，否则我连门都不好意思迈出去。”

以雷锋精神为“家训”，虞仁昌的儿子们先后考上大学，个个都有出息。可逢年过节，虞仁昌还是会用雷锋的故事给他们“上课”——这些故事已经讲了60年，虞仁昌怎么讲也讲不够。

“宣传雷锋精神，是我一生的使命。”虞仁昌说。

1988年离休后，虞仁昌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一次次走进校园、部队、社区，出席一场场雷锋精神报告会，向人们讲述他所知道的雷锋。越来越多的人听了他的讲述，了解了雷锋精神；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他的带动，身体力行投入学雷锋的行动中。

1989年，虞仁昌被武警浙江总队金华支队东阳中队聘请为“名誉指导员”。此后的30余年里，他每年都给新兵作学雷锋报告，鼓励他们做雷锋传人。如今说起雷锋事迹，支队的每名官兵都如数家珍。利用节假日去敬老院看望老人、拿出自己的津贴资助当地贫困学生……中队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学雷锋做好事的传统，始终在官兵中接力传承。

2008年，虞仁昌和妻子从浙江老家搬到上海，住在小儿子家。2010年，他被诊断患有肺癌。众人没有想到，即使是化疗期间，虞仁昌也没停下宣讲雷锋精神的脚步。

在当地志愿者的协助下，虞仁昌号召成立“沪上雷锋人家”工作室。他们把“上海的士雷锋车队”“雷锋乐队”“雷锋志愿服务队”等一批民间学雷锋团体组织起来，联动开展学雷锋活动。经常性组织开展学雷锋经验交流分享会，每年举办一场学雷锋表彰活动……当地掀起一个又一个学雷锋热潮，虞仁昌也被大家亲切地称为“老连长”。

“接过雷锋的枪，雷锋是我们的好榜样；接过雷锋的枪，千万个雷锋在成长……”虞仁昌的家人告诉记者，“沪上雷锋人家”工作室的志愿者来看望父亲时，和父亲一起唱起这首创作于1963年的《接过雷锋的枪》。

那天，虞仁昌反复叮嘱志愿者：“你们要继续传播雷锋精神，走到哪里，就把学雷锋的种子撒到哪里。”

图①：虞仁昌（中）给学生讲雷锋故事。

受访者供图

图②：2012年，虞仁昌（右一）来到原北京军区某通信团，与官兵一起浏览该团创办的学雷锋网站，交流学雷锋体会。

资料图片

图③：住院期间，虞仁昌给上海市民间学雷锋团体书写寄语。

受访者供图

制图：扈 硕